“好一個設局!”朱淋清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尖銳而淒厲,“好一個張天醫!為了你們張家所謂的‘還天地清明’,連自己的親孫子都可以當成誘餌!我們朱氏一脈的血,就是你們用來淨化的工具,對嗎?”


    張天醫終於將視線轉向她,那雙深邃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愧疚,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朱氏血脈,是唯一能安撫蠱母怨念的‘鑰匙’。而張家,則是打造這把‘鎖’的人。這是宿命,無關對錯。”


    “宿命?”張帆幾乎是吼了出來,“我差點死了!她也差點死了!這就是你所謂的宿命?”


    “但你們活下來了。”張天醫打斷了他,“而且,完成了你們本該完成的使命。”


    張帆氣血上湧,喉頭一甜。他死死攥著拳頭,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爺爺,第一次感覺到,所謂的親情,在某些人眼中,或許真的輕如鴻毛。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狂怒與悲涼,從懷中掏出兩個油紙包,扔了過去。


    “這裏麵,是長白雪蓮和波國的藏紅花。”他的聲音冷了下來,“你不是神機妙算嗎?現在,你來解她身上的毒!”


    他不想再爭論那些所謂的“大義”和“布局”,他隻想讓朱淋清活下去。這或許是他現在唯一能做,也唯一想做的事。


    張天醫接住紙包,甚至沒有打開看一眼。


    他搖了搖頭。


    “不夠。”


    這兩個字,像兩盆冰水,兜頭澆下。


    張帆的眼睛瞬間紅了。“不夠?你什麽意思?”


    “雪蓮驅寒,花能活血,治標不治本。”張天醫的語氣依舊沒有起伏,像是在談論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她中的是‘血咒’,與蠱母怨念同根同源。怨念雖解,咒力已深入骨髓。要徹底根除,還差兩味藥。”


    朱淋清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但那雙眼睛裏的恨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張帆的心沉了下去,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哪兩味?”


    張天醫緩緩開口,吐出的字,卻讓張帆如墜冰窟。


    “東海之濱,千年蜃珠。無盡天淵,血色靈芝。”


    說完,他不再看兩人,轉身走向身後的駱駝。


    東海之濱,千年蜃珠。


    無盡天淵,血色靈芝。


    這十六個字,每一個都像一把淬毒的刀,捅進張帆的心口。他渾身發冷,連血液都幾乎凝固。那不是尋找,那是讓他去送死。


    張天醫卻仿佛沒有看到他煞白的臉色,自顧自地從駱駝的行囊裏,取出一本用鯊魚皮包裹的古籍。


    書頁泛黃,邊角磨損,封麵上是四個古篆——青囊秘錄。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張天醫翻開書,動作不急不緩,像是在翻閱一本無關緊要的閑書,“死局已解,但新的因果,才剛剛開始。”


    他的話音剛落,那本青囊秘錄翻開的空白一頁上,毫無征兆地,開始往外滲血。


    那血不是滴落,而是像活物一般,在紙頁上自行蠕動,勾勒出扭曲的筆畫。


    一行血字,猩紅刺眼。


    “雙脈合,蠱胎生,解咒需尋昆侖墟。”


    “蠱……胎?”張帆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機械地重複著這兩個字,完全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朱淋清卻像是被這句話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身體晃了晃。她的手,不受控製地撫向自己的小腹。那裏平坦依舊,卻讓她感到一陣陣惡寒。


    張帆順著她的動作看去,瞳孔驟然收縮。


    在朱淋清小腹的皮膚之下,一片淡金色的紋路若隱若現,如同一張細密的網,散發著不祥的光。


    那不是真氣流轉,更不是什麽祝福。


    那是……活的。


    “你對她做了什麽!”張帆猛地抬頭,目眥欲裂,“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什麽都沒做。”張天的語氣沒有半分波動,他合上書,血字隱沒,“是你們自己做了選擇。血脈交融,神魂共鳴,同心鎖的力量喚醒了蠱母最後的饋贈,或者說……詛咒。”


    他看著朱淋清,那眼神第一次帶上了某種審視的意味:“朱氏的血,是安撫蠱母的‘鑰匙’,也是孕育它新生力量的‘溫床’。現在,鑰匙打開了鎖,溫床也種下了種子。”


    “種子……”朱淋清突然低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尖銳的狂笑,“哈哈哈哈……好一個溫床!好一個種子!張天醫,我真該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我連做誘餌都不配,我隻是一個器皿!”


    她的笑聲淒厲,帶著毀掉一切的瘋狂。


    張帆的心被這笑聲刺得千瘡百孔。他衝上前,一把揪住張天醫的衣領,拳頭高高揚起,青筋暴起。


    “老東西!我殺了你!”


    拳頭在離張天醫麵門一寸的地方停下。不是他不想打,而是他不能。


    他身後,朱淋清的安危,還係於此人一念之間。


    “殺了我,她身上的‘血咒’會立刻發作,這個‘蠱胎’會吸幹她所有的精血,破體而出。”張天醫平靜地陳述,甚至沒有去撥開張帆的手,“昆侖墟,是唯一的活路。”


    “你又在設局!”張帆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蜃珠和靈芝是假的,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真假重要嗎?”張天醫反問,“不把你逼到絕路,你怎麽會心甘情願地去昆侖墟?”


    嘶——


    一聲不似活物的尖嘯,猛地從商隊的駱駝群中炸響。


    一匹最健壯的駱駝,突然雙眼變得一片血紅,它瘋狂地用頭撞擊著地麵,口中發出含混不清,卻又怨毒無比的嘶吼。


    那不是駱駝的聲音。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昆侖墟……是死局!張天醫,你騙了所有人!那裏根本沒有生路!沒有!”


    那聲音淒厲而絕望,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無盡的恨意。


    張帆和朱淋清同時望去,隻見那駱駝身上,一縷若有若無的黑氣正在不斷翻騰。


    “柳青青?”朱淋清失聲開口,她認得這個聲音。那個在幻境中,被蠱母怨念吞噬的女人,她的殘魂竟然還留存著。


    “張天醫!你用我們所有人的命,去填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希望!你才是最大的邪魔!”柳青青的殘魂附在駱駝身上,瘋狂地嘶吼,“昆侖墟下鎮壓的東西,一旦出來,所有人都得死!你這是在開門揖盜!”


    張天醫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變化。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驚訝,而是一種近似於“不耐煩”的神情。


    他鬆開張帆的手,仿佛撣去一點灰塵。


    下一刻,他動了。


    身形快如鬼魅,一步就到了發狂的駱駝麵前。他並指如刀,指尖夾著一根不知何時出現的銀針。


    噗嗤。


    銀針精準地刺入了駱駝的眉心。


    那瘋狂的嘶吼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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