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韻居的月光讓老斬一嗓子給劈碎了。


    他哐當一聲把斬龍刀拍在檀木砧板上,龍血淬的刀身砸下去,牆角藥葫蘆叮鈴亂響,火星子跟子彈似的往藥材堆裏竄,當歸葉子都給燎得卷了邊。


    “老鍋!你這破齒輪比魔修的牙還硬!” 老斬甩著發麻的手腕,刀刃豁口卡著半截變形的輪齒,“再砍下去,我這刀都能當鋸子使了!”


    老鍋趿拉著雲紋布鞋從地窖鑽出來,棉麻圍裙上沾著琥珀色的麥芽糖,在月光下油汪汪的。


    他頭頂還粘著幾根稻草,手裏捏著半塊桂花糕就開懟:“淨瞎掰!這可是工業革命那會兒的精鋼齒輪,當年我用它修好靈界第一台蒸汽車!” 說著胖手使勁一拍齒輪,震得滿屋子藥味亂晃悠,齒輪發出跑調的鑼聲,把屋簷下的夜貓子都驚飛了,“再說你拿斬龍刀剁齒輪,能不崩口嗎?這刀是用來降妖除魔的!”


    小芽趴在鍛造台上,發梢的櫻花發飾掃過滅世刀虛影。


    她正用靈力纏櫻花紋,把刀刃裹成齒輪穗的樣子,原本凶巴巴的刀紋都變成了精密發條。


    刀柄上別著的生鏽螺絲刀,還沾著老鍋秘製的淬火油。


    “哥你快看!滅世刀變修械刀啦!” 她指尖櫻花紋突然發亮,纏著的齒輪哢嗒咬合,自己轉了起來,在青磚地上畫出個歪歪扭扭的 “工” 字,墨跡還沒幹就泛起鐵鏽色。


    鍛造台突然 “哢哢” 響得瘮人,檀木縫裏滲出瀝青似的黑鏽。


    這些鏽跡跟活過來似的扭成一團,漸漸顯出個人形輪廓:“斬龍刀傳人…… 我是人界中樞的定海神針……” 台縫裏慢慢擠出半截變形齒輪,齒牙間卡著泛黃的紙片,能看見 “生產指標”“效率提升” 幾個字,“鏽蝕教用情緒齒輪抽走了人類的困意,現在大夥兒睡覺都在幹活……” 齒輪往下滴的黑鏽,在地上腐蝕出 “救救懶骨” 四個冒煙的大字,每個筆畫都像在掙紮的人。


    小芽手腕的櫻花紋猛地漲開,靈力跟決堤似的湧出來。


    她剛碰到齒輪,後院井水突然咕嘟咕嘟燒開,蒸汽裏飄出半張帶齒輪壓痕的工牌。


    工牌邊角的編號都褪色了,背麵還貼著張老照片 —— 年輕的老鍋在 “醉仙樓” 當跑堂,笑得眉眼彎彎,跟現在的胖老頭完全不是一個樣。


    “這是人界中樞搞的鬼!” 小芽瞪大了眼睛,“他們把情緒靈器改成永動齒輪了!再這樣下去,人類都得變成幹活的機器!”


    剛踏進傳送陣,大夥就被白花花的強光刺得直眯眼。


    人界中樞那個 “永恒工坊”,好家夥,活脫脫一座大鐵籠子!金屬牆麵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管子,嘎吱嘎吱響得人牙酸。


    機械傀儡硬邦邦地走來走去,扛著齒輪在鋼架之間晃悠,幹活的工人眼神發直,跟按了重複鍵似的,翻來覆去做著同一個動作,眼珠子裏就剩齒輪冷冰冰的反光,跟丟了魂兒似的。


    頭頂上掛著個直徑幾百米的大齒輪,輪軸中間卡著半塊紫幽幽發光的滅世刀碎片,齒輪一轉,“倦怠”“休息” 這些詞就跟碎紙片似的往下掉。


    突然,一個鏽跡斑斑的齒輪從牆角咕嚕嚕滾出來,齒縫裏還卡著老鍋釀酒槽的碎塊,邊上沾著深色的酒漬。


    那碎塊居然開口說話了,聲音沙沙的:“年輕人,快用櫻花紋激活我的‘懶骨共鳴’!咱以前可是老匠人手裏的煙鬥鍋,專治各種疲憊!” 話還沒說完,嗖地竄出一條齒輪鏈,跟毒蛇似的把碎塊卷走了,原本刻著 “日出而息” 的花紋,生生被扯得隻剩半拉。


    說時遲那時快,老鍋手裏的鏟柄 “哢嗒” 一聲變成了煙鬥鍋,銅表麵泛起波紋,裏頭居然映出個年輕小夥!灰頭土臉的,靠著冒蒸汽的鍋爐打盹,粗布衣裳全是油漬,叼著的煙鬥不冒煙,反而往外冒困意!“嘿!當年老子用這煙鬥哄靈界第一輛蒸汽車睡覺,今兒就給這些齒輪怪唱搖籃曲!”


    他猛吸一口,好家夥,吐出來的不是煙,是甜滋滋的麥芽糖味兒,還在空中凝成 “困”“倦”“歇” 三個大字,慢悠悠飄向大齒輪。


    小芽反應超快,立刻把櫻花紋往發燙的機械鍾上一按。


    原本卡住的指針 “吱呀吱呀” 開始倒著轉,齒輪裏憋了好久的情緒 “嘩啦” 一下全湧出來了!


    有媽媽看孩子睡覺時的溫柔勁兒,有手藝人累得拿不穩工具的模樣,還有詩人望著天發呆的浪漫勁兒。


    小芽大喊一聲:“懶骨歸巢!” 那些早就消失的情緒一下子活過來了,變成軟乎乎的枕頭、晃悠悠的搖椅、冒著熱氣的茶壺,劈裏啪啦砸向機械傀儡,砸得傀儡表麵直冒 “冷汗”。


    這邊老斬的刀也終於掙脫束縛,刀上的龍紋跟活了似的,裹著濃濃的困意。


    他揮刀一劈,刀風裏居然全是此起彼伏的哈欠聲:“老鍋,你這煙鬥絕了!比棉花還催眠!看我用刀給這些齒輪鬆鬆筋骨!” 刀刃劃過齒輪,刻出躺椅、茶杯的圖案,連龍紋都跟著犯起困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正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工坊後頭突然傳來齒輪卡住的哐當聲。


    有個渾身是機油的老機械師,縮在一堆齒輪堆裏,活像隻受傷的甲蟲。


    他懷裏抱著個機械人偶,那人偶脖子上裂得跟蜘蛛網似的,關節縫裏還滲著鐵鏽色的東西。


    再看老頭自己,袖口下露出半截齒輪護腕,抖得嗡嗡響 —— 仔細一瞧,護腕上的花紋,居然和鏽蝕教那些傀儡胸口的花紋一模一樣!


    “別打了!” 老頭突然扯著嗓子喊,聲音又啞又破,眼淚啪嗒啪嗒掉在人偶臉上。


    “是我把懶骨賣給鏽蝕教的...... 隻要他們肯把囡囡的笑聲還我......” 說著,他哆哆嗦嗦掀開人偶的胸口,裏麵露出半截懷表,表盤上 “爸爸的休息日” 幾個字都掉漆了,時針死死卡在淩晨三點十七分 —— 那是他女兒累死的時間。


    小芽頭發上的櫻花紋突然不動了。


    老頭摸出個鏽煙鬥,煙鍋裏冒出來的霧氣在空中投出畫麵:大晚上的,紮雙馬尾的小姑娘踮著腳摸爸爸的手,奶聲奶氣說 “爸爸的齒輪該歇歇了”。可沒等話說完,鏽蝕教的機械兵就破門衝進來,一下子把畫麵撞碎了。


    “什麽狗屁鏽蝕教!” 老斬氣得把斬馬刀往齒輪牆上一砸,鐵鏽嘩啦啦往下掉,跟下雨似的,“敢情是搶人家懶骨當燃料?” 他一腳踢開撲上來的傀儡,刀鞘上九道刻痕亮得發紅,“老鍋!快用你的麥芽糖糊住這些鐵疙瘩!我給這老爺子斷後!”


    老鍋扯開圍裙,露出腰間掛著的糖漿囊,對著傀儡們大喊:“小兔崽子們聞聞!這可是老子用三十年懶骨熬的糖,比你們身上那股鐵鏽味黏多了!” 說著,他用力捶肚子,一大團糖漿噴出來,在空中結成黏糊糊的網,把那些發瘋的機械關節全纏住了。


    傀儡們發出吱哇亂叫,跟要斷氣似的。


    這時候,鏽蝕教老大踩著滿地糖漿走出來了。


    他身上裹著齒輪鎧甲,泛著血紅的光,胸口 “永動不息” 的花紋還在吞吸周圍的能量。


    “人就該一直幹活,休息就是沒出息!” 他通過擴音器喊,聲音怪裏怪氣的,不過仔細聽,還能聽出點年輕小夥子的調調。


    老頭突然撐著齒輪堆站起來,護腕 “啪” 地炸開,整條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花紋 —— 全是他女兒從出生到去世的回憶。


    “囡囡走那天,手裏還攥著沒做完的齒輪......” 他舉起半張被眼淚泡花的畫,畫上歪歪扭扭畫著太陽,兩個小人躺在雲朵上,“她說想和爸爸一起看雲...... 可那幫人說,偷懶的人不配活......”


    小芽突然往上一跳,頭發上的櫻花紋變成一道光,貼在首領胸口。


    金光一閃,首領的齒輪鎧甲全碎了,露出裏頭抱著生鏽懷表的少年。


    “我娘說,隻有幹活才能證明自己......” 少年摸著表蓋內側 “媽媽的齒輪” 幾個字,手指在表盤裂痕上輕輕蹭,“可我不想讓她的齒輪,一直卡在工作台上......”


    老斬用刀尖挑起少年的頭盔,刀和金屬撞出叮的一聲:“淨瞎扯!我的刀連懷表指針都能修,誰說休息就是沒出息?” 他指了指小芽手心正在愈合的齒輪,新長出來的櫻花紋一閃一閃的,“瞧見沒?懶骨退休了,就住在人的夢裏。”


    戰鬥一結束,鏽蝕教那些猩紅霧氣,讓晨風一吹就沒影了。


    就聽 “哢嗒” 一聲,情緒齒輪動了下,卡在輪軸上的滅世刀碎塊終於不轉了。


    之前被困在齒輪節奏裏的情緒,一下子全湧出來,把工坊每個角落都填滿了。


    工人們摘下髒了吧唧的護目鏡,眼睛裏終於能看見湛藍湛藍的天空。


    他們滿是機油的手,摸了摸窗台上的野花,舉到鼻子邊一聞,直接就紅了眼眶。


    機械師抱著修好的青銅懷表,表蓋裏麵女兒畫的雲朵還留著蠟筆印兒,眼淚啪嗒掉到表盤上,停了好幾年的指針,居然開始倒著轉,還帶著齒輪的響聲,一個勁兒指向鬆韻居那邊。


    老鍋蹲在三米高的情緒齒輪跟前,圍裙口袋裏還漏出半截沒吃完的懶骨糖。


    他拿鑄鐵鏟柄敲了敲輪軸上那個大口子,說:“老斬你瞅瞅,你這刀氣還挺巧!” 裂縫裏鐵鏽直往下掉,裏頭半塊糖漬都和齒輪熔成櫻花模樣了,“以後這就是鬆韻居的跨世界鍾擺!想睡懶覺喊一聲,我讓小芽給你刻個‘不醒’符,保準能睡到大中午!”


    小芽踮著腳給齒輪邊兒鑲金邊,羊角辮跟著蹦躂得飛快。


    齒輪每轉一圈,齒牙中間就冒出些小熒光,在空中拚成會動的畫麵:沾著機油的手拿著竹蜻蜓往天上飛,累壞的媽媽被孩子拉著去踩沙灘,彎著腰的老爺爺靠著老槐樹接銀杏葉。鐵錚擦著刻滿符文的舊劍,劍身上突然映出初代靈器使的手劄碎片,那些褪色的字在光裏晃悠:「滅世刀第九式,砍破的可不是肉,是困住靈魂的枷鎖」。


    傳送陣亮起來,老斬的玄鐵刀鞘多了道櫻花形狀的花紋,隻要月光一照,就能聞到一股懶洋洋的味道。


    老鍋圍裙口袋裏,齒輪形狀的糖和機械師畫的小碎片纏在一起,糖霜上還寫著 “明天再修” 幾個潦草字。井底傳送陣的紋路悄悄變了,在 “永動不息” 的古字旁邊,小芽用金粉畫的櫻花慢慢開了,花蕊裏還有顆琥珀色的露珠,看著就困。


    天快黑的時候,小芽在鬆韻居鍛造台邊哼著跑調的歌,拿修好的齒輪在檀木上壓圖案。


    齒輪一轉,“慢慢來” 三個歪歪扭扭的字就出來了,筆畫裏還藏著故意畫歪的懶骨頭。


    老斬的刀突然 “嗡嗡” 響,明明是把殺人的刀,這會兒卻像被撓癢癢似的。


    “比老鍋寫的字還難看!” 他嘴上吐槽,手指卻輕輕摸著刀鞘裏麵新刻的字,花紋在符文中間閃啊閃的,把整個屋子的兵器都映得暖乎乎的。


    晚上,老鍋直接拿鍛造台當床,抱著齒輪就睡著了,呼嚕聲和齒輪轉動的聲音混在一起,還挺有意思。


    櫻花花紋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就像在念叨:“該休息啦,該休息啦。” 半夜十二點,井底的青銅鍾響了,周元摸著斷柄吊墜,裏麵的齒輪自己轉著 —— 原來靈器 “退休”,不是徹底停擺,是讓每個齒輪累了都能歇一歇,把那些被趕工趕沒了的生活味兒,再填回齒輪縫裏。


    鏽蝕教那少年縮在工坊角落,腿上放著小芽塞給他的櫻花齒輪,邊上還沾著鍛造時的火星子。


    他突然想起師父臨死前說的話:“真正的靈器,是有生命的。” 這會兒齒輪上的花紋跟著他心跳一閃一閃,他總算明白,幹活兒不是一直幹個沒完,就像鬆韻居那棵老槐樹,春天發芽,夏天乘涼,秋天落葉,冬天睡覺,每個時候都能有忙有閑,每個齒輪都該有打盹兒的舒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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