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省清欠工作開展以前,省委、省政府下發了工作方案,第一步是自查上報階段,各市縣都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如何上報,於是有些領導開始打聽,看風向標吹到哪裏。


    大理市洱源縣,縣長劉寶全給縣委書記劉燦匯報工作,說道:“劉書記,我讓財政局摟了一下底數,全縣連同鄉鎮在內共有欠款32億元左右,其中地方一般性債務14億元,專項債券9億元,挪用上級專項資金9億元。按照省委、省政府的要求,這次需要上報清欠台賬為23億元左右,其中未完工、未驗收、未審計的欠款有8億元左右,可以算為有分歧欠款,剩餘15億元均為無分歧欠款。”


    縣委劉燦說道:“一個縣有二三十億的債務,太正常不過了,如果按照這次的政策,把15億元債務報上去,到年底要清償50%,那就是7.5億元,我們拿什麽去還?”


    “書記,省裏有政策,可能會有專項轉移支付資金,我們的壓力會小一點。”


    “我打聽過了,不過給太多,還是要我們自己還,按照以往慣例,到了年底能有兩億的平衡資金就算燒高香了,剩下的5.5億從何而來?這不是要把我們逼死?”


    “書記,聽說,王書記下了死命令,各市縣都要如實上報債務情況,如果我們瞞報,萬一上級轉移支付給的多,我們就吃虧了。而且,王書記要求很嚴,我怕上級會追責。”


    劉燦想了想,說道:“我看問題不大,政府債務是共性問題,各縣都有,我們不是最多的,適當報一部分,我看就報4億吧,到時候上級給一部分,我們籌集一部分,也能把任務完成,考評不扣分就行了,不能自己給自己上套。不信你看,到了年底台賬內欠款是硬任務、死命令,絕對要還50%。”


    “書記,我覺著不妥,還是如實上報吧,我感覺這次省裏動真格的了,省委書記、省長擔任雙組長,省委副書記親自抓,清欠工作方案要求很明確,要求黨政一把手簽字後上報清欠台賬。”


    劉寶全擔任縣長時間不長,縣裏的債務基本都是書記欠下的,他可是當了5年的縣長,又幹了2年的縣委書記,這七年也是洱源縣城北改造的高峰期,在劉燦當書記前全縣債務僅為三四億,所有縣長不想為此承擔任何責任。


    說實話,縣委書記劉燦心裏也有些慌,有些工程、項目是什麽情況隻有他清楚,縣裏的財政收入是明擺著的,一旦完不成清欠任務,真要下來督辦、調查、審計,誰能受得了?王鴻濤的名聲他不是沒聽過,但是沒辦法呀,項目已經幹了,債務已經形成,該拿的錢都拿了,吃進去的肯定吐不出來,如何敢如實上報?


    清欠工作去年就開始搞了,也沒見有多大動靜,上報4億劉燦覺得能交差了,如果不是王鴻濤當省委書記,他可能會隻報幾千萬而已。


    於是便說:“寶全縣長,就報4億吧,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你看著吧,哪怕是4億,我們都會是全市的欠債‘大戶’!”


    劉寶全硬著頭皮說:“書記,如果報4億,這個字我不敢簽,咱們還是如實上報吧!”


    劉燦皺了皺眉頭,略顯生氣的說:“沒有一點擔當意識,我這也是為了縣裏考慮!你不簽,我簽,就按4億上報!”


    劉寶全無奈,隻能回去再考慮。


    最後,一份四億的清欠台賬經市裏報到了省裏。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祥雲縣,不過縣委書記楊偉和縣長馬紅兵達成了攻守同盟,一同簽字,上報了1.2億的清欠台賬。


    大理市是第一個向省裏上報清欠台賬的市,拿到數據後省委副書記李剛端著水杯去隔壁向省委書記王鴻濤匯報。


    大理市共上報一般性債務96億元,但是據王鴻濤所知,全市的債務最少為179億元,這83億元讓誰吃了?這是赤裸裸的哄騙上級,僅僅各縣區的政府隱性債務平台就不止這一點,都是明擺著的債務。


    看來,這其中有貓膩呀,報個債務都要欺上瞞下,肯定有不可見人的勾當!


    第一市上報就是如此,如果不把底數吃清,還搞個屁工作?


    我會怒了,直接打電話讓辦公廳通知紀委和審計的主要領導立即來辦公室。


    “你看看,洱源報了四個億,祥雲隻報了一個多億,咱們都在縣裏幹過,這可能嗎?他們都不是小縣,這簡直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我們三令五申讓他們如實報、如實報,看來他們是不把省委放在眼裏!李書記,必須查,嚴查,就拿洱源和祥雲開刀!不收拾幾個人,報個清欠底數都要欺上瞞下,還敢放心的把那些縣交到他們手上嗎?”


    李剛說道:“是呀,書記,下麵曆來是這樣,遮遮掩掩的,很多工作都是能拖就拖,得過且過,不敲打一下,這些老油條不會重視。說句實話,這還是看在書記您的麵子上,要知道去年摸底排查的時候全省的清欠台賬才是一百多億。”


    “李書記,發展要從吏治開始,沒有一支過硬的幹部隊伍,市縣的發展是空談,我們要落實好選人用人,大力選拔敢於負責、勇於擔當、善於作為、實績突出的幹部,優者上、庸者下、劣者汰,讓想幹事者有機會,讓能幹事者有舞台,充分調動和激發幹部隊伍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上麵千條線、下麵一根針,隻要把基層的領導班子配強,滇省的發展才有希望!


    你要和組織部把這項工作當成一個課題來研究,樹立正確的用人導向,拿出個具體章程來。”


    “書記,我會盡快落實您的指示。”


    對於王鴻濤的安排、放權,李剛很滿意,其實副書記能不能有作為,完全要看書記如何使用,可以給你放權,也可以把你束之高閣,很簡單。


    不一會,秘書白承誌帶著紀委書記曲少波和審計廳長左明傑進來報到。


    王鴻濤和幾人坐到會客室,把大理市的清欠台賬讓他們看了看,說道:“我想不通,根據省財政廳提供的債務限額,大理市的債務餘額為179億元,但是讓他們自己上報,給我報了96億,是他們這幾天把債務償還了?還是在欺騙我、欺騙省委省政府?我認為,這是嚴重的瀆職!”


    審計廳長左明傑說道:“去年,我們審計過洱源縣,據我所知,債務少則30億,不過按照清欠工作的要求,未完工、未驗收、未審計的不在清欠範圍,但也不至於四個億,還有祥雲縣一億多,有些不切實際。”


    王鴻濤說道:“他們連我這個省委書記都敢哄騙,可想而知,還有什麽不敢幹的呢?領導幹部必須要心存敬畏,不能心存僥幸,在對待人民賦予的權力上要始終保持敬畏之心。我看,他們是有見不得人、上不得台麵的東西罷了!


    少波、左廳長,紀委和審計廳組成聯合調查組,進駐洱源縣、祥雲縣,對政府債務進行全麵的審計,對財政支出情況進行審計。同時,紀委調查一下這兩個縣重點項目上有沒有問題,在工程上有沒有貓膩,主要領導有沒有貪汙腐敗行為。如果發現問題,要從嚴從速查辦。


    在這項工作上,大理市委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下麵的縣區報給他們,不進行核實把關嗎?這是瀆職!必須要進行嚴肅的約談,由李書記負責。主要領導和分管領導必須承擔責任,至少要給個紀律處分,三年內不得提拔重用。工作組今天就下去吧,時不我待,清欠工作不得耽擱,就是要殺雞儆猴,讓他們知道,省委的命令必須不打折扣的執行!”


    紀委書記曲少波表態:“書記,我馬上安排,保證下午工作組到洱源和祥雲。”


    審計廳長左明傑說道:“書記,審計廳會認真配合紀委開展好專項審計工作,用最快的時間拿出個結果。”


    “好的,我等你們的消息。”


    等幾人走後,王鴻濤又叫來了省委督查室主任柳曉軍,交代他就清欠工作去大理市和洱源縣、祥雲縣專項督辦。


    當天下午,讓大理市和洱源縣、祥雲縣膽戰心驚的一幕發生了,省紀委工作組、省審計廳工作組接連進入兩縣。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省委督查室又陸續進駐大理市和兩縣。


    接連三個省級重磅工作組進駐,讓洱源縣委書記劉燦肝膽俱裂,知道引來了大禍,悔不當初呀!


    同樣,大理市委、市政府同樣震怒,嚴厲批評了分管副市長,立即進行整改。


    省委書記的雷霆之怒,在一省範圍內無人能承擔。


    大理市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市委書記親自跑到省委,向王鴻濤和副書記李剛承認錯誤,態度非常誠懇,並追回已上報清欠台賬,重新排查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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