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號,正月初十。


    張鐵軍和嫂子一起回了京城。


    老仲一共就在島上待了三天就走了,他確實是忙,這些天就嫂子帶著小土豆在那邊玩兒,到也挺歡樂的。


    這邊一大家子都在,嫂子就沒往這邊湊,領著孩子住在酒店那邊,每天下來挖挖沙子坐坐船的,相當悠閑。


    聽說張鐵軍今天回京,她把小土豆往張媽那一扔就跟著就回來了。


    老仲這幾天也一直在京城,到是說的過去。


    飛機到達京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天都黑了。


    在飛機上還感覺不到什麽,經常坐飛機的人也不會趴著舷窗去看,結果一下飛機,那小滋味兒,嘎的一下就來了。


    從零上二十五度直接進入零下十來度是什麽感覺?


    艙門一開嫂子一聲不吱直接貓到了張鐵軍身後,把腦袋頂在他後背上:“快走快走,快上車。”


    “我以為你要說老道老道到家沒呢。”


    張鐵軍笑著緊了緊大衣領,就感覺四麵八方的風都擠到這邊來了:“你踩穩啊,下樓梯。”


    小飛機就四步樓梯,但是就好像一下子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似的。


    飛機上的餘溫在京城的風麵前根本就不堪一擊,直接就煙消雲散了,留下小冷風熱情的擁抱。


    京城是陰天,天空是一種詭異的灰色調,超過五級的西北風撲到臉上就舔,一舔一個拘靈,瞬間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幸好有特權,汽車早就在一邊等著了,這時候劃了一個優雅的弧線開到麵前,蔣衛紅伸手拉開車門。


    張鐵軍側過身子讓嫂子先上車,幫她關好車門,自己繞到另一麵,衝正副飛行員擺了擺手說了句好好休息,這才上了車。


    蔣衛紅從車頭前麵繞過來看了一眼確認車門已經關好,又從車後繞回來上車坐到副駕駛,叫司機開車。


    李樹生坐了前車,後麵跟著安保車,三輛車從機場內部通道開出來。


    機場外麵已經完全變了模樣,一座航空城已經拔地而起,功能區,產業區,商業商務區,住宅區,公園,公交樞紐等等已經全部建成。


    如果不是天氣的原因,建成的速度還會更快,畢竟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冬季施工的成本確實是有些高了,不值得。


    冬季施工可不隻是指室外建築,安裝工程也是要計算在內的,天氣可不管你是在外麵還是裏麵,能凍的都給你凍上。


    張鐵軍偏著腦袋借著外麵的路燈和機場的燈光到處打量。


    不得不說,北方這邊兒確實是不大適合搞什麽園林綠化,夏天的時候是真的好看,但是冬天的時候也是真的蕭瑟。


    掉光了葉子的枯樹就像是扒了毛的白條雞,真的是沒有什麽可以看的地方。


    鬱鬱蔥蔥的花園草地這會兒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空地加白雪,一片荒涼。


    就是視野好,真的是沒遮沒擋一眼能看出去好遠好遠,在寒風荒野當中那些大樓都有一種怪可憐的感覺。


    主要是還沒有人氣,等今年過了夏秋以後應該就好起來了。


    東方在這邊也是建了一些高檔住宅的,小高層,小高大平層,疊拚,獨棟和公寓都有,和普通住宅還有農田綠地村莊交錯在一起。


    “家裏能不能冷?”嫂子伸手拍了張鐵軍一下:“都走這麽長時間了。”


    張鐵軍看了看她:“不能,家裏都有人值班兒,暖氣一直都給著的,又不是咱們走了家裏就沒人了,那還了得?”


    自己供暖的住宅要是真把暖氣給停幾天那可得了,那真能凍死人,一時半會兒都暖和不過來。


    要是燒炕或者有火牆還好些,起碼來的快,燒個半天熱量就來了,如果是住床的那就別琢磨了,等天暖和了再回吧。


    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扛過來的事兒。


    住樓房的就要好的多,暖氣不會停,就算是停了樓上樓下左鄰右舍的溫度也能傳過來,不至於太冷。


    後來有些人家就用這種方式偷暖,就是他自己不交取暖費,就靠左鄰右舍樓上樓下活著。


    這種人家是挺可恨的,他一家能把周邊所有人家的室內溫度給拉低至少五六度。


    “住舍宅取暖是個大問題,”嫂子說:“現在全國不管是哪,都還是住平房和老樓的人家多,供暖根本就跟不上。”


    “怎麽突然就說到這個了?”


    “就想到了唄,我家在京城還不是住平房,一想到原來那股子冷勁兒就渾身難受,現在到是好多了,各方麵都在變。


    現在住平房的普遍都是年紀大的多些,本來行動就不利索了,冬天還要燒暖。這是個問題。”


    “都能解決,也都能解決好,但是需要時間。”張鐵軍點點頭,抿了抿嘴:“盡量吧,爭取把這些事情做好,做到位。”


    做事情,做麵子上的事兒最簡單也最輕鬆,搞搞麵子工程,搞搞上麵的花紅柳綠,這些都是,還特別容易出彩頭。


    但是真的想踏下來從根子上把事情做好就不一樣了,太複雜太難,都是需要大付出還進展慢的事兒,效果完全靠積累。


    這也就是為什麽後來越來越浮華的原因,因為任期短暫還要爭提拔,沒有人舍得把僅有的時間和精力花在這些方麵。


    踏踏實實有什麽用呢?既沒有功勞也沒有苦勞,反而會被看做無能。


    修大路,造大橋,蓋大樓,起高樓,要搞就搞天際線,搞地標,又快又顯眼,把大街搞的又直又寬溜光水滑的不比琢磨農村幾畝地強?


    而且裏麵的彎彎道道也多,可以操作的空間又大。


    一切以數據華麗才是真格的,雞的屁股才是關鍵,其他都是可有可無的次要的東西。


    可是這能怪誰?上行下效而已,都是為了能多在辦公室坐坐吹會兒空調。


    “你也別給自己壓力太大,”嫂子握了一下張鐵軍的手:“事情慢慢來,你現在做的就已經特別好了,特別棒。”


    “是特別招人罵吧。”張鐵軍笑起來。


    自己在大部分人眼裏是個什麽角色他還是非常清楚的,這也就是罵人不疼咒人不靈,要不然他早就粉身碎骨了。


    “管那些無能之輩幹什麽?”嫂子撇了撇嘴帶著幾分不屑:“你行的端坐的正,他們也就隻能看著幹憋氣,氣死拉倒。


    不過你以後做事還是盡量多想想,盡量委婉點兒,別再那麽直愣愣的往上莽了,這麽些年了也該成熟點兒了。”


    “好。”張鐵軍點頭答應下來。


    “就嘴痛快。”嫂子五彩繽紛的斜了他一眼。


    北方的冬天也是有好處的,就是晚上沒有那麽黑,哪怕沒有燈光眼睛也能看出去老遠,而且基本上都能看清楚。


    黑色的房子,光禿禿的樹,大片的雪原和遠處的山。


    雪越大越厚,視野就越清晰。這東西白天刺眼晚上卻能照明。


    進了市區以後,雪的功能被大大的壓製住了,層層疊疊的房子帶來大片大片的黑暗,反到是沒那麽容易看得清了。


    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風呼呼的刮,在黑色的大街上留下一道一道雪霰的劃痕,偶爾有一片不知道怎麽形成的冰,在車燈下熠熠生輝,特別的亮。


    一九九七年的京城已經開始流行在大馬路上修欄杆了,電線杆子特別多,瞅著亂七八糟的。


    其實不是沒人,都在小胡同大雜院兒裏麵串蕩,沒有人會跑到大馬路上來。


    胡同裏家家掛起了紅燈籠,孩子們換上了新衣服,把年味兒捂的足足的。


    老張家也掛著大紅燈籠,而且是最大的那種,三道大門八個大紅燈籠把這一片兒馬路都給照的紅彤彤的。


    朱紅色的院牆在燈光中顯得尤其的高大莊嚴。


    “我到現在都沒搞懂你,費大勁修這麽一座大門,”嫂子往那邊看著說:“又不用,你說你這是圖啥?就圖過年多掛四個燈籠?”


    “夏天下大雨的時候,正好走到這的人可以進大門洞裏避避雨。”張鐵軍笑著開了句玩笑。


    “打死你得了,一句正經的也沒有。”嫂子剜了張鐵軍一眼,有點水汪汪的。


    “那門是原來就有的,我就是給翻修了一下,你讓我怎麽說?再說這麽大個院子怎麽也得有個正門啊。”


    “反正怎麽說都是你有理。”嫂子噘嘴。車子開進大門。


    “我感覺有點餓了。”嫂子摸了摸肚子。


    “……咱們好像是吃了飯出發的吧?”


    “就是有點餓了,不是太餓,就是想吃點東西。要不你陪我喝點唄?”


    “拉倒,別勾引我喝酒,後果你承受不住。我記著冰箱裏好像有凍餃子,我給你煮點吧。”


    “你真一點酒也不喝呀?小柳說你在家喝過啤酒。”


    “白酒我也喝過呀,果酒,都喝過。偶爾的唄,我真酒精過敏,喝了難受,渾身癢癢。”


    “沒意思。”嫂子咂吧咂吧嘴:“我不是聽小鳳說你想把這一片都買下來嗎?買了沒有?”


    “嘖,”張鐵軍嘖了兩聲:“有點難,到是有過這麽個想法,鳳姐說不好弄,後來我也就沒再問了,也不是大事兒。”


    “差在哪?”


    進了裏麵院子,嫂子就伸手過來拉住了張鐵軍的手。


    “這一片兒,南頭是舊址,後麵是紡織總局家屬樓,那邊是小學,那邊是駐京辦,還有幾個廠子,七機部還占了一塊。”


    “那學校舊址我感覺你可以拿過來,駐京辦其實也好談,七機部……他總部又不在這,就是當初不知道怎麽弄了塊地。


    我公公和劉局長熟,我讓他給你打個招呼。”


    “算了吧,太麻煩了。”張鐵軍開門進了小廚房:“你吃什麽餡的?酸菜,韭菜,芹菜還有……牛肉的,都是自己包的。”


    “我感覺你把這一片買下來好好弄弄挺好的,現在不有點亂啊?我吃牛肉的,是你拌的餡不?”


    “是。”張鐵軍拿鍋先把水燒上,去冰櫃裏找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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