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點心喝著茶,拉家常。


    從張鐵軍到李大海家看電視看小人書,在他家吃飯,說到那個年代的艱苦和廠子這十幾年的變化。


    老張家是七六年開始困難的,七六年之前張爸在廠部工作,後來下了車間。原來也是屬於上等人家。


    張爸下來了,李大海當上了科長,兩家一上一下。


    雖然那個時候幹部和工人的差別不大,但物資和信息上確實要比工人家庭強了太多。


    八零年李中一就能在家裏捧著小人書看電視了,張鐵軍隻能在同學鄰居家裏混,各種羨慕。


    後來,八三年時候,大家都上了樓,幹部和職工徹底分開。


    在八七年以前,社會的節奏還很慢,變化也不算大,八七年以後突然就像安裝了推進器一樣,開始眼花繚亂,各種增速。


    等進了九十年代,全民皆商,已經可以說是改天換地了,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影子。


    劉剛有點插不上嘴,在這方麵他是先天性劣勢,除了在劉家大院那一次,他和張鐵軍再無瓜葛,是厚著臉皮硬貼。


    不過看破不說破,大家都是成年人,張鐵軍會適當的拋個話題讓他參與進來。雖然參與程度也就那樣。


    李大海也會像開玩笑一樣刀他幾句,就比如露天礦修小花園是給外國人看的,選廠修小花園是給全體職工散心的。


    這話確實也不假,露天的小花園是修在老外樓下麵,有圍牆擋著,外人進不去,選廠的小花園噴泉水池花田就在大馬路邊上,一到傍晚遊人不斷。


    劉剛就說露天上上下下修了好幾個大公共浴池,笑問李大海是不是舍不得那幾萬塊錢。


    這一說就說到了中午。


    臨到中午的時候,老馬和薑陽光過來了,一起來的還有英大和劉小慶。


    英大這會兒就是個大胖子,戴著厚厚的眼鏡。


    英大和薑陽光是發小,兩個人從十歲開始一起玩兒,一直到大學畢業進入社會。當時英大考上了京大,薑陽光落榜,在英大的勸導下考了中戲。


    英大不是大院子弟,或者說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大院子弟,他也住大院,文化部大院。


    他爸是翻譯家,演員,導演,八六年當了文化部的副部長兼影視劇製片處主任。他爺爺也厲害,是輔仁大學的創辦者,著名翻譯家。


    英大是京大心理學專業畢業,本來想考導演研究生,但是因為高度近視沒被錄取,當了幾年老師以後自費去密蘇裏大學學戲劇。


    嗯,他爸是密蘇裏大學客座教授。


    他有兩個老丈人,前老丈人丹丹爸是京城文聯主席,後丈人梁爸是人民日報副總編,正部級。


    他和梁家兄弟是發小,拍我愛我家的時候兒子都挺大了,然後和梁妹兒一見衷情。


    這裏麵啊,全是人脈關係,子承父母澤備。


    劉小慶今年四十二,瞅著像二十四似的,她是純草根,涪陵人,父母都是普通教師,在川音附中學的是揚琴,副科是聲樂和鋼琴。


    畢業以後她分配到了宣漢農場,因為長的漂亮又多才多藝,進了宣傳隊,小小年紀就很有名氣,經常被借出去演出,後來被成都軍區文工團特招。


    七五年被八一廠導演看中出演了南海長城,從此走上了演員之路,成為內地最火熱的女演員,平均一年兩部電影。


    九二年她開始經商,先後在京城創辦了五家公司。


    這會兒薑陽光也挺出名的,已經是著名演員,拿過幾次大獎。


    “哎喲,”張鐵軍看著進來的幾個人站了起來:“我這該怎麽稱呼?”


    老馬反應快,眼角一撒摸就知道張鐵軍說的是誰了,笑著說:“那肯定是叫姐姐才對,這個就得個論個的。”


    “劉大姐,歡迎來我家做客。”張鐵軍笑著伸手和劉小慶握了握。


    劉小慶握著張鐵軍的手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掩著嘴把臉扭到一邊。她就是這麽個愛說愛笑的性子,還有四川人特有的直率,特別討喜。


    “這笑的是什麽?”薑陽光有點懵。


    張鐵軍也笑:“劉海砍樵是吧?要不咱唱一段先?”


    劉小慶抽出手躲到了薑陽光背後,哈哈的根本停不下來。


    “您有客人?”老馬問了一聲,進屋就看到劉剛他們三個了。


    “老家那邊的長輩。”張鐵軍給老馬介紹了一下:“這是本鋼露天礦的劉礦長,這是本鋼南選廠的書記。這是青年出版社馬總編。”


    青年出版社是正部單位,總編輯是正司局級,放到本市去起碼是個市長。劉剛和李大海客氣的和老馬握手,大家分開落座。


    劉小慶還在笑,到是不會哈哈哈了,就是不大敢看張鐵軍,一看就忍不住。


    張鐵軍叫住往外走的李樹生:“李哥,你帶劉大姐去三號院和我媽認識認識,可別讓她在這坐著了,我怕他笑岔氣兒。”


    “不會不會,我不笑了。”劉小慶臉都紅了,連連擺手。


    “去吧,我媽可是你的影迷,最喜歡你了,從我上小學那會兒到現在,我家裏凡是有你照片的畫報啥的一期都不帶落的。”


    “阿姨多大年紀?”劉小慶挑著眉毛問了一句。


    “你可別這麽叫,老馬都說了咱們個論個的,我媽五零年十月的。”


    “哈?”劉小慶看了看老馬,老馬點點頭:“比我大五歲,瞅著可比我年輕多了。鐵軍今年才二十一。”


    “二十二,二十二,”張鐵軍擺著手說:“咱北方論虛歲,不帶整周歲的。”


    “我還以為你長的年輕,這也太小了點兒。”劉小慶重新打量了一下張鐵軍:“你怎麽這麽厲害呀?好得行哦。”


    薑陽光暗搓搓的瞪了劉小慶一眼。


    張鐵軍到是不在意這些,反而他很喜歡四川妹子這種直率的性格:“你和李哥去吧,陪我媽說說話,一會兒咱們一起吃飯。”


    “八零年電影畫報那時候可不便宜,一期是七毛還是八毛來著?”薑陽光問老馬。


    老馬搖搖頭:“這個我還真不大記得住了,那時候我也不愛那些,電影我看的都少,就記著是有那麽個雜誌。叫大眾電影是吧?”


    “不少,大眾電影,電影世界,電影故事,電影藝術,還有上影畫報,長春電影畫報,小時候我家裏都有,那時候就看圖片了,彩印的。”


    薑陽光多少有點凡爾賽,那時候也就是他家這樣的家庭能舍得錢訂閱這些雜誌了。


    “胡說八道,”老馬笑著看了他一眼:“長春電影畫報就是後來的電影世界,你這都整串皮子了,一聽你學習就不好。”


    “我去哪學習去?”薑陽光點著頭問:“從我五六歲到十三四歲他上課嗎?亂哄哄的,我到是想好好學習來著。”


    張鐵軍扭頭問劉剛和李大海:“你們那個時候上課嗎?”


    他倆都是東工畢業的,東北工學院,當時工業的最高學府。就是這會兒的東北大學。


    “你們上不上?”李大海問劉剛:“我們上,偷著上。”


    “我們也差不多,”劉剛點點頭:“咱們一個學校能差哪去?我們係還行,不像外麵那麽亂。”


    “沒有可比性,”薑陽光擺擺手:“那時候大學又不用考,一封介紹信的事兒,我要是年紀夠我也能去。


    特麽等我好不容易長到歲數恢複高考了都,哎喲,當年那個難哪,英子知道,我笨,他眼睛都不眨進了京大。


    我是撲著爬著好不容易才進的中戲,差點兒就給刷下來了。”


    “你是哪年人?”李大海問了薑陽光一句。


    “我六三年。”


    “那你是小。也挺好,歲數小,不少事兒都趕不上,比我們幸運。”


    “亂哪,”薑陽光抹了抹頭發瞪著大眼珠子:“天天就是打架,茬架,到處瞎轉悠還感覺特麽挺牛逼,破衣爛衫叼根大前門就敢喊世界是我的。”


    老馬給了薑陽光一個眼神兒。


    張鐵軍斜了老馬一眼:“有事兒就直說唄,還打令子,你是欺負我年紀小眼神兒不好?”


    幾個人都笑起來,薑陽光說:“您上次不是說可以投資電影嘛,我想問問,我把鏘鏘的一本小說改了一下,拍了部電影。還差點兒。”


    老馬說:“他自導自演的,頭回導,我感覺還成,前麵的錢都是小慶給他張羅來著。”


    “我想找您那投資公司來著,”薑陽光還有點抹不開麵兒,抓著頭皮:“找不著大門兒。”


    他拍這部電影自己分毛沒有,本來前前後後全是劉小慶給他張羅的錢。


    張鐵軍點點頭:“現在那邊主要精力還是放在版權和出版這一塊,也沒搞什麽宣傳。你還差多少?”


    薑陽光看了看老馬,又瞅了瞅張鐵軍,眨了眨他那凸出來的單眼皮:“三,三百萬?”


    張鐵軍笑起來:“三百萬讓你說的跟三千萬似的,忒也小家子氣了。這點錢不用找公司了,我私人借你,完了記著還就行。”


    他掏出支票夾填了三百萬扯下來遞給薑陽光:“你別忘了咱倆的賭啊,大老爺們一口唾沫一個坑。”


    “不,不能忘。嘿嘿。”薑陽光嘿嘿笑了一聲,接過支票,掏出錢夾子小心的把支票夾到裏麵。


    咱們這邊的支票使用和國外不一樣,必須得小心翼翼的,卷點角折點邊都不行,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


    “英哥,你也要投資?”張鐵軍看了看一直沒怎麽吱聲的英大:“你應該用不著啊,家大業大的。”


    “不是,我就是正好趕上來,過來瞅瞅您,就想混一臉兒熟。”英達笑了笑,扯動著滿臉的橫肉。


    張鐵軍點點頭,問老馬:“你那邊怎麽樣了?”


    “出版社這邊兒捋了一遍,調整了一下,這得慢慢來。展覽館這邊兒這不正弄著,等弄差不多了請您過去瞧瞧。”


    這麽多人,有些話也不好說,他從包裏拿出份材料遞給張鐵軍。


    張鐵軍接過材料點點頭,隨手放到一邊,說:“錢夠不夠?我琢磨了一下,除了古董文玩老物件兒,老書也是值得收集的一個方麵。


    你想一想找個地方,咱們弄個大點的圖書館,也交給你打理。不管是古籍善本還是工具書,九零年以前出版的咱都要,還有小人書,老畫報。


    其實我感覺老報紙也是好東西,還有那些年的不少特定產物。


    幹脆,你打發人去海澱,在蘇州街到北土城之間這一片兒買個幾百畝地,咱們建個圖書館,我打算把醫院也落下來,搞個醫學院。”


    薑陽光說:“北土城兒到朝陽了吧?那片兒是朝陽。”


    這會兒京城老四區,東西城加崇文宣武,這是京城這會兒的主城區,其他都是郊區。


    其實在真正的老京城人眼裏,宣武和崇文也是郊區,隻有東西城才是真正的老京城。後麵隨著城市擴張,從四九城變成老四區,老六區,城八區。


    零六年老郭唱宣武區的天是晴朗的天,通州人民好喜歡的時候,於大爺還在戲說他是郊縣天王。


    一零年宣武崇文撤並以後,京城的區縣才做了重新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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