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東溝門過來上嶺,從選廠後門進來。一直走到細碎這裏也沒看到張爸的車。


    今天四班是白班,這會兒要下班了大家都在掃道幹活或者在車間洗澡,就在操作室下麵碰到了往五廠那邊走的尚中華說了兩句話。


    張鐵軍目前來說和莊洪文都還在廠文宣隊那邊排練,不來上班是正常情況。


    張紅武和小高趴在操作室樓梯上麵往下看,張鐵軍坐在車裏沒看見。當然了,看到了也懶得和他們搭話。


    一直走到貨場隧道這邊,也就是原來的老廠部樓這裏,才看到張爸的大皇冠從二廠那邊拐出來。


    張媽就笑,說:“你可沒看見,你爸開車膽可小了,馬路上一有人他就不怎麽敢走了,我還不敢吱聲怕他慌。”


    張鐵軍能想像那個場景,也笑起來:“沒事兒,慢慢走習慣就好了,你可千萬別催。”


    說話的功夫兩輛車就會麵了,張鐵軍按了聲喇叭伸出手揮了揮:“爸,我媽在這兒。”


    張爸踩下刹車降下玻璃:“你去接你媽啦?什麽時候回的?”


    “下午唄,我看時間差不多就直接去了南山,忘了現在你接送我媽了。多餘跑了一趟。”


    “你這屬於搶活知道不?”張媽笑起來,從兒子車上下來去坐自家爺們的車。


    “你這是,特招啦?”哪怕是坐在車裏,張爸一眼就看到了張鐵軍肩膀上的肩章,眼睛一亮:“直接給的一毛三,不錯呀。”


    “不算特招,現在就是給個身份方便工作,以後看表現唄。反正這是真的,有證兒。”


    “那就好好表現,爭取定下來。這家夥,當初我說讓他去當兵你還反對,”張爸扭頭對上了車的張媽說:“看看,又轉回來了。


    就是這個命,躲都躲不掉。”


    “就你能。”張媽翻了張爸一眼:“調頭回家,在這嘮什麽勁兒?”


    “回家回家,你先走吧,我調個頭。”張爸對張鐵軍說了一聲,掛檔去前麵一截調頭。


    張鐵軍也沒等老爸老媽,一腳油門直接走了。


    結果出了廠子大門,被鐵路的道岔給攔了下來,要過火車。小火車已經正式停運了,也不知道這個時間過的是什麽車。


    廠子的大門是沒有門的,就是粗碎鐵路下麵的涵洞,洞口上有個經警的值班室,完全敞開著。


    等了一會兒,張爸的皇冠跟了上來,停在公爵後麵。張爸和張媽在車裏笑著說話,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值班的經警站在門口抽煙,看著這一家三口兩台豪車在那小聲嘀咕著。


    現在老家張在礦廠這片可以說無人不識無人不說,聲名大噪,沒有人不知道不羨慕的,家裏汽車就三台,還誰能比?


    張爸每天開著大皇冠上下班,在車間和班組的地位真的是直線拉升中,以前不說話的現在都主動遞煙了,車間主任見到張爸像親兄弟一樣。


    這就是現實,也正是張鐵軍想要的。


    上一輩子老爸在廠子裏任勞任怨講風格,從廠部委員幹成了工人,退休了工資都沒給滿級,活的太憋屈了。


    還沒到下班時間,廠路上人不多。這邊騎自行車的也不多,沒有多遠。


    到了俱樂部這邊,好巧不巧的莊洪文和都偉孫影他們從裏麵出來,看樣子是真在這排練呢。


    “小莊。”張鐵軍靠過去打了個招呼。


    “鐵軍兒。”小莊扭頭看是張鐵軍,笑著走過來:“又換車啦?這是去哪了?”


    張爸從後麵跟了上來:“鐵軍,我和你媽先回了啊,你快點回家。”


    “哎。”張鐵軍答應了一聲。


    “那是你爸呀?”莊洪文看了看走過去的皇冠。


    “嗯,我爸我媽。”張鐵軍給莊洪文遞了根煙:“現在排練什麽呢?”


    “瞎跳唄,還能排些啥?混個時間。”莊洪文抽了抽臉,掏打火機幫張鐵軍點煙:“你家爺們一人一台車唄?”


    “張鐵軍,你把張鳳給弄哪去了?”孫影走過來衝著車裏的張冠軍喊了一嗓子。這娘們的嗓門嘎嘎響,不過聲音還能聽。


    “這車也是你的呀?”都偉也走過來看著車問了一句:“我看你爸開台皇冠。”


    “那不剛過去嘛。”莊洪文往前麵指了指。


    “張鳳去沈陽了,以後在那邊上班。”張鐵軍給都偉遞了根煙。雖然兩個人也談不上什麽交情,但是這個人本身不討厭。


    “去沈陽了?幹什麽呀?你怎麽還當兵啦?”孫影擠在都偉身邊,看樣兩個人這會兒就已經勾搭上了。


    “她去廣告公司上班了,當內勤。我這是穿著玩兒。”


    “這特麽敢穿著玩兒?”莊洪文笑著摸了摸張鐵軍的肩章:“你這算特招了唄?檔案調不調走?”


    “不算。現在就是在那邊掛個名兒幹點活,我還是平凡而偉大的碎礦全民工人。”


    “這家夥,說的我熱血沸騰的,我得去撮點礦去。”莊洪文擼了擼衣袖,大家都笑起來。


    “你們碎礦還得撮礦石啊?”金劍在一邊問了一句,一臉的疑惑。這就是選廠幹部子弟了,一線的事情雞毛都不懂,以後還要當官。


    “我操,那可不隻是撮一點礦石,”都偉笑著說:“我是一天也不敢去,那個班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我怕我去了回不來。”


    “走吧走吧,都幾點了。”都偉的同學,張鐵軍不知道名字的那個在一邊催。


    “鐵軍去不?一起喝點兒。”都偉叫了張鐵軍一聲。


    “那誰,”莊洪文給解釋了一下:“孫紅保,保哥請客,他今天飯店開業。”


    “職工商店?”張鐵軍往職工商店指了指。


    “對,保哥承包下來了,前幾天剛裝修好,今天正式開業。湊個熱鬧唄。”


    張鐵軍搖搖頭:“算了,那你們快去吧,我和他不熟。”張鐵軍看了看都偉。


    孫紅保就是替都偉扛事兒進去了三年,出來以後都偉的爸爸給孫紅保搞了些資源,馬上就成了百萬富翁。當然了,肯定也少不了都偉那一份兒。


    和幾個人分開,張鐵軍開著車順著橫街慢慢往北走。這會兒正是下班的高峰,橫街上全是拎著飯盒兜的男男女女,自行車和摩托車穿插其間。


    走到橫街北頭,張鐵軍把車停到派所門口,拿著個文件袋進了派所。給張鳳辦戶口。


    戶口政策在九零年這會兒已經寬鬆了很多,但是辦戶口絕對還是屬於相當麻煩的大事兒之一,雖然不像以前一跑五六年七八年吧,但是耗個兩三年還是比較正常的。


    一般要在遷出地和遷入地之間跑個十幾個來回,蓋好幾十個公章,中間要有無數次的不限時等待過程,要被卡無數次油。


    至於是不是真的那麽忙需要積壓幾年……那肯定是啊,大家都忙嘛,家裏的事孩子的事老人的事,領導的事,還要開會學習考察公費旅遊什麽的。


    張鐵軍直接把文件袋扔給了薑指導員,五萬塊錢也不是白花的,辦戶口這事兒對於他們來說那就輕鬆多了。自己就能蓋章。


    出來把車開到十一號樓樓頭,就看到一輛招手停正停在路邊下客,一個長的很小巧的女人手裏拿著零錢在喊人上車。


    張鐵軍看著她……這特麽好像也是自己的債呀,都忘了這個人了。


    “小九。”張鐵軍把車靠過去叫了一聲。


    那女的,小九扭頭看過來,張鐵軍招招手:“來。”


    “幹什麽?”小九看了看公爵,走過來低頭看了看張鐵軍:“你誰呀?”


    “你現在每天都是跑下午嗎?”


    “嗯,怎麽了?”


    “沒事兒,我明天去找你,快走吧。”那邊招手停下完了客,司機已經下來找人來了。


    她們這車可不像公交,快點慢點無所謂,誰也不會說什麽,招手停車小,擠在上麵的人特別難受,多停幾秒就會有人吵了。


    再說私人經營的嘛,就靠多跑兩圈掙錢了,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小九是車老大的情人,兩個人年紀差了二十多歲,住在一起但是這會兒還沒結婚,把她管的嚴嚴實實的,眼睛一瞪大氣兒都不敢出那種。


    其實最後他倆到底結沒結婚什麽結局張鐵軍根本就不知道,上輩子他和小九也就是來往了不到一年時間,見麵的次數也不多。


    “幹什麽呢?走不走了?”司機看見小九在這邊喊了一嗓子。


    “走,走。”小九看了張鐵軍一眼,急忙回去上了車,招手停顫抖了兩下,咆哮著無力的開走了。這聲音和速度也太不般配了。


    張鐵軍看了看後麵,把車開過馬路進了樓空,直接開到了車庫裏麵。


    熄火,他坐在車上點了根煙,在那琢磨自己還忘了誰。


    今天看到小九忽然就掀開了他的一些記憶,像這種接觸時間不長的女人上輩子還是有那麽幾個的,有過那麽一次幾次的藕合然後就莫名的沒了來往。


    一個兩個三個……然後思維開始發散,市裏的,沈陽的,長春的,哈爾濱的,京城的,義烏鄭州廣州,渝城,九江……


    老師,會計,護士,警察,小老板,職員,搞美容的賣服裝的開飯店的……特麻的有點多呀。老師最多,從幼兒園到大學。


    他上輩子和當老師的就有一種解釋不明白的孽緣,尤其是音樂老師。


    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


    他下了車巴嗒巴嗒嘴,輕輕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真特麽的。就難怪掙了一輩子錢也沒落下多少。


    鎖好車庫門,叼著煙晃蕩晃蕩的回家,被挖掘出來的記憶就在腦子裏亂成一團。


    “鐵軍兒,去哪了?”


    “沈陽。”張鐵軍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趴在窗台上的小輝:“你和都萍現在怎麽樣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回過去,我做曹賊那些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溪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溪仁並收藏重回過去,我做曹賊那些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