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軍兒,”張爸說:“這事兒我和你說一聲,你可別學著去搞什麽貸款,聽見沒?有能耐就掙,沒能耐就好好上班,貸款那是欠的債,可不是咱們能沾的。”


    “可不嘛,”張媽扁了扁嘴:“三百萬,多嚇人?他膽子也太大了,像不用還似的,錢到手就開始花,又買房子又裝修的,以後不知道能怎麽樣。”


    “我同學說人家在市裏搭嘎買樓呢,要買一座大樓幹買賣。”


    “你聽誰說?”


    “全誌龍唄,住他家樓下,朝鮮族那個。好東西喲,好東西喲,哪兒喲快來一把。就那個。”


    張爸張媽哈哈的笑起來,張媽把眼淚都笑出來了,老兒子一天天的,太搞怪了。好好一首賣花歌從他嘴裏唱出來就成了這樣。


    全誌龍那孩子是張鐵兵的小學加初中同學,正宗朝鮮族,平時特別喜歡哼哼這首賣花歌。是電影賣花姑娘的主題曲。


    “媽,我跟你說,我不是總去全誌龍家玩嘛,你猜他們家怎麽吃飯?”


    “怎麽吃?”


    “那天,他家燉排骨,結果我靠,真的,沒法形容了都,他爸就大太爺似的往炕上一坐,他媽就伺候太爺,那就差給喂了。


    然後他爸一個人巴吉巴吉那大嘴巴頭子一甩,吃個溜幹淨,他吃完了全誌龍和他媽才能上桌吃飯,你說氣人不?


    就剩點湯了,瞅著可可憐了。真的,那孩子都不知道是怎麽長大的,你說就那老爺們他媽也要,要是我我早離了。”


    “他們鮮族人就是那樣的,什麽都得緊著男的,完了男的還什麽也不幹。”張爸說:“這還好呢,在農村種地都是女的幹,就那麽個傳統。”


    張鐵兵問:“男的就吃喝玩樂唄?”


    “對,”張爸點點頭:“就打扮的立立整整的出去和人吹牛逼胡扯,到處閑逛,女的在家吭哧吭哧幹活,還得做飯洗衣服帶孩子種地伺候他。”


    張鐵兵巴嗒吧嗒嘴:“咱們家怎麽就不是鮮族呢?這特麽也太牛掰了這日子,這不就是混吃等死啥也不用幹嗎這?全誌龍的將來挺幸福啊。”


    張媽就笑:“那他也得能找著純鮮族的女的呀,那麽好找?正宗的可不多。”


    “現在哪還有多少正宗的,什麽都不正宗了。”


    話題就這麽扯開了,張鐵兵得巴得巴開始嘮,把張爸張媽逗的那叫一個開心。也難怪人家偏心眼子,就這功力,張鐵軍再練三十年也比不過。


    張鐵兵從小就是家裏的開心果子,兩三歲就那嘴兒就叭叭的特別能說,說話還能趕上趟,沒理都能說七分那種,還極其擅長撒嬌,就特別讓張鐵軍深惡痛絕。


    張鐵軍的性格不悶,但是讓他撒嬌那真的還不如殺了他。


    “鐵軍你回哪住?”張爸看了看時間問了一聲。


    “什麽回哪住?”張媽瞪了張爸一眼:“這一個屋四張床睡不下嗎?還上哪,哪也不去。”


    汪。小歡歡朝著張媽叫了一聲,張媽馬上眉開眼笑的把小東西抱起來揉:“哎喲,歡歡不樂意了,行,不吵,不罵他了,咱們好好說話。”


    小狗就歡快的哈喇哈喇舔張媽的手。


    選廠的這個大酒店主營是飯店和洗浴,住宿隻是順帶的,其實就是個招待所,各方麵條件都相當的一般。不過東西都是新的,還行吧。


    張鐵軍本來也沒打算走,又不用半夜起來折騰,在哪住都一樣。


    九點半,張媽打起了哈欠,張鐵軍扶著姥姥和張鐵兵回屋睡覺,小狗歡歡站在地中間看看那個看看這個,有點選擇困難症,不知道跟著誰去睡好了。


    一夜無話。


    早晨張鐵軍起來,老太太已經坐在窗戶前麵看著外麵的風景在抽煙了。


    這邊的外麵沒有山,三十米就是大馬路,大馬路過去是河套,河套那麵是老尾礦壩邊上人家的紅磚大瓦房,能看出去挺遠的。


    不像張鐵軍家裏,老太太住的那間屋一年到頭都沒有太陽不說,天天隻能看著十米外的倉房和峭壁。實在是有點憋屈。


    “姥,這邊好吧?”張鐵軍走過去把窗子打開通風。


    “好,”老太太點了點頭:“能看挺遠,那邊山坡上都是人家。這房子是朝哪麵?朝西?”


    “西北,下午太陽可足了。”


    “那挺好,秋了,曬曬太陽暖和。”


    “在這就能出去溜達了,別天天在屋裏,往東走就是我媽的店你知道吧?”


    “知道,今兒個去過了。那邊是不是就是小單他們家?”


    “是,我媽和你說的?”


    “可不,要不我去哪知道,到是住的不遠。這邊都有菜地能種菜吃,真挺好的。”


    對麵公路的路基下麵河套邊上有一排老瓦房,瞅著都黑乎乎的,是農家院兒,房前屋後都是菜地,老單家是老太太的一個遠親,兩家平常多有走動。


    親戚不在遠不遠,主要還是看怎麽相處,處的好鄰居都是親戚,處不好親戚就成了仇人。


    “那是杮子,”老太太眯著眼睛往對麵看:“應該是杮子,這會兒怕不是要罷園了,還能有?”


    “沒下霜,多少能有點吧?”張鐵軍也往那邊看了看:“要不你溜達過去看看?有的話咱們摘點拿回來吃。”


    這邊西紅杮的盛產是在八月,不過九月也還是有的,一直到下霜,杮子茄子辣椒黃瓜這些東西就不再生長了,開始枯萎。


    雲豆要看品種,有早豆和晚豆,成熟的季節相差很大。


    聽說去地裏摘杮子,老太太明顯就有些意動。她在農村種了二十多年的地,挨過餓遭過罪,在農村種地的日子是刻到了骨頭上的。


    “能好啊?”


    “那有什麽不好的?就是幾個杮子唄,要是菜多咱們給錢就完了。”


    “那到也行。”


    “這會兒太早了,咱們下午去行不?”


    “行,那下午去溜達,溜達溜達好。”老太太笑起來,這會兒就不是那個一說出去溜達就要打人的她了。


    所以說女人都是擅變的,和年紀一點關係都沒有。


    張鐵軍看了看老太太梳的一絲不苟的花白頭發:“姥,我媽領你去洗澡了沒?”


    “還沒,說是今天晚上要去,說就在這樓上是不?”


    “對,就在邊上,能泡澡,還給搓背,還有人給按摩捏腳,躺著看著電影讓別人伺候你,裏麵吃的喝的什麽都有。”


    “那可不錯,現在都這樣啦?”老太太有點驚訝:“讓伺候人了嗎?不得犯錯誤?”


    “現在又讓了,叫健康服務,花錢就行。”


    “那是變嘍。”老太太念叨了一聲,眨了眨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想起來了什麽。


    “我找個人回來伺候你要不要?陪你說話陪你溜達,給你洗衣服做飯。要不要?”


    “不要。”老太太搖搖頭:“現在就挺好,又不幹什麽,可別再犯錯誤,那可不行,那不得要出人命啊?可不敢。”


    其實保姆的這個職業一直都存在,從來就沒有消失過,隻不過前麵四十年隻有特權和某些階層才能享受到而已,老百姓家家的要是敢雇保姆那就是錯,需要專政教育。


    人家用傭人叫家政服務人員,你用那就是剝削壓迫了。


    老太太對這方麵很敏感,當年那會兒被嚇怕了。帶著兩個孩子逃命那幾年是她心裏最大的陰影。其實想一想,她也算是幸運的。


    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知道,長的還漂亮,在那個年代能活下來還能把孩子好好的養大已經是相當不易了。


    “你們兩個一大清早的不睡覺在那說話,煩不煩哪?”張鐵兵揉著眼睛坐起來,滿臉的氣憤。這小子有起床氣,但是又不敢和哥哥姥姥發,就很憋氣。


    “幾點了?醒了就起吧,去洗臉刷牙,收拾收拾過去吃飯了。”


    “在這邊住我發現對我來說不太友好。”


    “怎麽了?”


    “多走路唄,本來學校就遠,這一天又要多走兩公裏,兩公裏呀我的親哥,鬧哪?”


    “那你什麽意思?”


    “給我點錢唄?”張鐵兵看著張鐵軍:“就當可憐可憐我行不?看在我每天都要這麽辛苦上學的份兒上。”


    張鐵軍回過頭不想搭理他:“你在想屁吃。你手裏那麽多錢呢?”


    “那是一回事兒嘛?我的是我的,你給的是哥哥對弟弟的愛。”


    “我不愛你。”


    “……這個可以愛,要不你試試唄?”


    “要錢沒有,繼續磨嘰有拳頭和皮鞋,你可以選一樣。”


    張鐵兵巴嗒巴嗒嘴:“沒勁兒。你是我親哥不?你就說你是不是?”


    “亂說話。”老太太回頭瞪了張鐵兵一眼:“撒冷起來,多大人了一天天的。”


    “姥咱倆不是一夥的了是不?是不是沒愛了?”


    房門被撓響,小狗在門口哽嘰哽嘰的叫,張鐵軍過去把門打開,小歡歡歡快的衝了進來到處看了一圈兒,去床腿上澆了一潑,然後聞了聞扭頭跑了。


    “我靠,這是什麽意思?”張鐵軍被這小東西的行為給弄懵了。


    “嫌棄你唄,狗都嫌棄你。”


    “我還嫌棄你呢,狗嫌棄的人都嫌棄你。”


    張鐵兵停下動作想了想:“這話不對勁兒啊,這麽說是不是咱倆有一個是狗?”


    “不是,是你還不如狗。”


    “絕交,不處了。”張鐵兵穿上鞋出去刷牙。


    這裏的房間沒有衛生間,得去走廊的公共衛生間,有點不是那麽太方便,好在人少,基本上平時也沒有人在這住。


    張爸張媽已經收拾好了,兩個人正趴在窗戶上往樓下看:“是哪個?”


    樓下停著三台車,其實很好分辯,隻不過在張爸張媽他們的眼裏轎車都一個樣,也不知道什麽牌子不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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