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軍皺了皺眉頭,感覺腦袋有些暈眩,頭重腳輕飄飄搖搖的沒有重心,感覺整個人在飛在旋轉。那種感覺形容不出來。


    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有了對身體的知覺,有一種靈魂回歸的滋味兒,也感覺到了身體和什麽東西的接觸。


    這種接觸感覺就讓人很安心,人也逐漸清醒了過來。或者說大腦在蘇醒。


    耳朵裏響著轟轟隆隆的巨大噪音,鼻子裏聞著的是一股說不清楚的味道,有潮濕,有鐵鏽,有汗臭,有汽油,但卻讓他有著一種莫名的熟悉。


    甚至這巨大的噪音都讓他的內心隱隱的感覺到了一種親切。


    然後他就感覺到了涼意,伸手一摸,摸到了自己的光溜溜的大腿。


    我靠,什麽情況?


    張鐵軍一下子驚醒過來,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一片昏暗,朦朦朧朧的,清白的燈光從窗子裏透進來。他屈了屈眼睛適應了一下,這才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了一些輪廓。


    他是躺著的。身下的床鋪很窄,而且不平整,感覺很不舒服。


    他有些驚異起來,歪過頭仔細看了看,伸手在身下摸了摸,好像鋪的不是褥子,是衣服,是不少衣服鋪疊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麻賣麻皮,這是什麽個情況?而且怎麽感覺這麽熟悉呢?


    他用力一撐坐了起來,眼睛也在適應屋子裏麵的光線,歪歪斜斜的椅子,桌子,牆邊那應該是櫃子。


    這場景,這屋子,這噪音和味道,這特麽不是自己老爸上班的時候,他們班組的休息室嗎?


    這特麽,這是四十年幾前的事了,現在這是怎麽回事兒?


    張鐵軍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的一拘靈。不是做夢。做夢也不可能這麽真實啊。這特麽的。


    記憶在蘇醒。


    他就這麽半靠在那裏想了半天,才漸漸有了點回憶,好像,確實有一次自己大晚上的跑到了老爸的休息室來。


    那件事發生在他正式分配之前,鄭瑩約他見麵,然後他拿了爸爸的鑰匙大晚上的跑過來。沒有什麽後續,然後就不了了之了,慢慢的他也就忘了。


    他和鄭瑩是在別人的婚禮上認識的,到這件事情發生其實並沒有多少時間,也就是不到三個月。


    其實在這三個月裏麵他倆見過麵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至於為什麽鄭瑩喊他過來其實張鐵軍自己從始至終也沒太搞明白過,反正,來都來了,就這樣了。


    張鐵軍吸了一口混濁的空氣站了起來,隨手提了提褲子整理了一下,在昏暗中走到旁邊的水房裏,摸了摸身上,掏出煙來點了一根,狠狠的抽了一口。


    特麽的,老子這是重生了?!


    為什麽呢?自己沒病沒災的,日子過的也可以,就正常睡個覺,結果一睜眼睛,回來了。上哪說理去?


    而且還是回到了這一天。是因為這個時候的自己太興奮?太累?睡著了睡過去了?


    他抽了兩口煙,隨著記憶的舒醒對這裏也熟悉了起來,走到牆角對著地麵上的洞口澆了一泡尿。都不用開燈。


    這個他爸爸所在班組的休息室,他在這裏從小玩到大,閉著眼睛都不會找錯地方,小時候老爸老媽會在晚上來這裏洗衣服,順便給他和弟弟洗澡,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多年。


    今天他是偷偷拿了老爸的鑰匙跑過來的。


    年輕啊,衝動啊,管不住自己。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給這個時候的自己做了個評價。其實每個人都會有這麽一段曆史,到也無可厚非。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重生了,可是他一點也不感覺激動,甚至知道了結果竟然還很平靜。


    人回來了,心態沒回來呀,畢竟都快六十歲的人了,也算是吃過見過飽經了滄桑的。


    到是這個時候的自己身體是真的不錯,這一身肌肉,動一動都感覺有力量。


    這一年他剛剛十七歲,正要成年,正是身體最好的時候,還堅持著晨跑和鍛煉的習慣,早起十公裏,每天杠鈴啞鈴臂力器拉力器都要玩一兩個小時。


    兩年以後的冬天他受了工傷,染上傷寒住了半年院,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身體素質就一點一點的下降,到了二十七八歲終於腹肌九九歸一,成了一個胖子。


    到是不太重,也就兩百來斤。


    曲了曲胳膊感受了一下肌肉裏包含著的力量,他係好褲帶琢磨起來。怎麽就回來了呢?那邊的自己是死了麽?


    因為什麽呢?主要是沒有道理,他又沒有病,也沒發生什麽事,現在重生都這麽隨意了嗎?難道是隨機抽簽?


    張鐵軍瞪大著眼睛看著窗外,抽了一口煙,在心裏問了自己一句:“我為什麽會回來?因為太多遺憾?還是因為自己對這個時代的留戀?”


    做為一個資深的老書蟲,半個網文作者,什麽重生啊係統啊他簡直不要太熟悉,但從來也沒想過這種事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說句實話,這會兒他有點哆嗦,但還比較清醒,也能保持著冷靜。


    他的一生,現在應該說上一生了,過的不算壞但也並不算好,年輕的時候還算順利,但是幾次重大的選擇都沒有走對。


    然後就是四十幾歲以後順流直下,五十歲以後基本上就是一個人孤獨的活著。當然了,錢還是有一些,生活質量不差,差的是人生。


    雖然吃穿不愁,但心裏卻是越來越多的對過去的回憶和悔意,越來越感覺到一生的遺憾太多。


    人老了就會活在自己的回憶裏,每天品味著過去品味自己的一生,對遺憾更遺憾,對不舍更不舍,對後悔更後悔。


    難道是自己對一生的遺憾和不舍太過強烈?


    強烈到引起了老天爺的關注,或者說引起了某種量子學的激烈運動?所以讓自己回到這個時候來,是為了撫平遺憾麽?


    張鐵軍歎了口氣,扔掉手裏的煙屁股重新又點了一根,打開電燈,屋子裏一下子明亮了起來。他在屋子裏轉了兩圈,這看看那看看,滿滿的都是回憶。


    他看了看手腕,手腕上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塊瑞士梅花表。上輩子自己把它搞丟了,心疼了好久。


    十號,晚上十點。


    手表上為什麽就沒有年份呢?這是哪一年?


    張鐵軍仔細的想了想,鄭瑩確實就找過自己一次,那應該是九零年的夏天,七月份。那個月正好自己正式分配。


    那一天,也就是這會兒,鄭瑩是夜班。


    廠子裏的夜班,總是會發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大家明天早晨出了廠子的大門就回歸了正常生活,誰也不會把什麽帶出去。


    那這會兒她應該是走了,把自己扔在了這個黑暗潮濕的休息間裏?張鐵軍並不確定。


    他的內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好像房間裏都安靜了,隻有外麵的噪音時刻不停的響著。


    張鐵軍活動了一下自己年輕的身體,發現這小身板那是相當的帶勁兒,渾身順滑的鍵子肉,握握拳頭都能感覺到強大的暴發力量。


    記著上輩子的這會兒雖然也很健壯有力,但是肯定沒有這種感覺。看來這是重生福利,這雄渾的力量上輩子是沒有的。


    上輩子,在這個時間段是他一生當中身體狀態最好的時候,力氣大,反應快,暴發力強,如果不是因為一場意外的工傷,他會一直有著一副讓自己和別人都滿意的身體。


    又點了根煙,半躺在充滿了一股汗味的工人自製的休息床上,他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下自己在這個時候的狀態。家裏,學校,人際關係。


    這其實不是床,是工人自己焊的鐵椅子,上麵鋪著工作服什麽的,用來中午休息。


    他不討厭這種隱隱約約的汗味,反而感覺很親切。


    上輩子他在廠裏工作了五年,然後離開工廠做起了生意,在廠裏的這段時間對他來說,是很美好的一段記憶。


    他這個時間段還是學生,選廠技校的應屆畢業生,家裏五口人,父母,弟弟,姥姥,然後就是技校同學裏玩的比較好的幾個人。


    他這個時候的社交麵不廣,頂多還有幾個初中同學也有聯係,不過聯係的並不多。還沒有分配進廠,沒有什麽社會關係,一切都很簡單。


    他在這個月畢業,正式成為了一名碎礦車間的全民工人,走上了為國家的鋼鐵事業奉獻青春的崗位上揮灑汗水。


    是真的揮灑汗水,不是形容詞。幹的是重體力活。


    兩年以後他得了傷寒,出院返廠不到兩個月又被皮帶機絞斷了手指。裏裏外外兩次工傷住了一年的院,補貼到是拿了不少。


    身體垮了,少了半截小指。


    從那以後他就對工作產生了厭煩,正好這個時間正是社會商業極期繁榮的時候,他就開始做起了生意。


    前前後後幾十年,他做過很多行業,成功過,也失敗過……


    休息室外麵咣當咣當嘩啦嘩啦的各種聲音不斷的刺激著耳鼓,反而顯得休息室裏有一種特別的安靜感。就挺怪異的。


    球磨機轉動的轟隆聲,流水聲,水泵的叫聲,細篩的震動聲,皮帶輪吱吱啞啞的呻吟聲,電葫蘆嗡嗡的運行聲……


    多麽熟悉的世界啊,經常在夢境裏留連的東西一下子來到了現實。


    張鐵軍又看了看表,已經十點半了,自己已經在這坐了半個小時。再待一會兒丙班都要交接班了。


    丙班和甲班的交接時間是半夜十一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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