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沒有‘光’麽……”


    鳥嘴麵具之後,沐年終正用一種慈悲的眼神,俯視整座失心穀小鎮。


    “真是可憐。”


    他此時所在的高塔,正是整個小鎮中最高的建築,站在這裏,能夠俯瞰小鎮的全貌。


    唯一可惜的是此時已進入黑夜,視野受到了一定的限製,視線內的景象都蓋上了一層朦朧的灰紗。


    不過從相反的角度去考慮,至少獵物們也無法看清站在高塔之上的他。


    沐年終掃視了一圈四周,小鎮內的布置被他盡收眼底。


    小鎮的東側有一條河,在下遊處則有大片大片的田地,還有一些單層、圓筒狀的建築。


    “應該是糧倉……”


    小鎮的南與北分別有兩座較為特別的建築,占地麵積極大,雖然看不清具體的細節,但是從輪廓上來看,建造風格遠比其他的居民樓要複雜得多。


    “市政與娛樂?又或是用於祭祀的地點?”


    小鎮西側則有一片較為空曠的場地,上麵散落各種大大小小、不規則的物具,看上去很是雜亂,生命活動的痕跡十分明顯。


    “集市……”


    除了這幾個比較特別的地方之外,整個小鎮還有密密麻麻的居民樓錯落其中,建造布局毫無規律可言,似乎是哪裏有空地,就往哪裏建。


    不同於霧之都那種扭曲卻又怪異的美感,失心穀小鎮完全就是給人一種緊密逼仄,讓人喘不過氣,足以逼死強迫症患者的雜亂感覺。


    沐年終再朝遠方眺望,整個小鎮四周都被濃密的樹林包圍,哪怕他此時站在製高點,也依舊望不到頭。


    “封閉式的環境……”


    沐年終腦中第一反應並不是這對於自己十分有利,而是在思考,如果小鎮處於這種封閉的狀態,那麽當地的糧食產量得達到什麽水平,才能自給自足,養活這麽多人口。


    他朝下看去,隨後縱身一躍。


    有人教過他,如果想解開心中的疑惑,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親身去體會,隻有去做了,才能知道答案。


    嗯……當然,不是所有的答案都能讓人滿意。


    有時甚至會得到慘痛的教訓。


    落地後,沐年終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此時戴著鳥嘴麵具,身後還背著一把足以輕鬆把人腦袋削下來當球踢的鐮刀,如此怪異的裝扮,會不會嚇壞當地的居民?


    這次副本中,他的係統背包被封鎖都無法使用,裝備無法收回。


    這樣的打扮不僅有些嚇人,而且一眼就會被獵物看出身份。


    沐年終對此略微感到有些發愁。


    “隻要把所有人都殺掉,就不會有人感到害怕。”


    腦海中傳來了惡魔的低語。


    “……”


    沐年終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遊戲環節最輕鬆的方式就是散播瘟疫,將所有人都感染,隻要小鎮的人全都死了,那麽就可以很輕鬆地找到獵物。


    完全不用擔心獵物會藏起來,他們甚至可能還會主動找上門。


    感染瘟疫後,即便五天過去了,獵物也無法取得勝利,主動讓獵人「發現」,至少還能進入下一個遊戲階段。


    然而這麽做的代價,便是整個小鎮的居民的性命。


    不夠強的瘟疫獵物有概率能夠免疫,強大的瘟疫,當地居民必死無疑。


    換成沐羽或是其他人格,絲毫不會考慮這些。


    這會兒估計已經到河邊,開始往水裏投放瘟疫了。


    不過沐年終可是基於“仁善”轉化而來的人格,可不會去做這麽殘忍的事情。


    他是個善良的人。


    “直接去堵他們,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


    沐年終略微有些糾結。


    根據獵物們原定的計劃,他們在進入副本後,會先找個地方匯合。


    剛才在鍾塔上觀察的那幾個地點,都有很大概率可以逮到獵物。


    經過沉思後,沐年終最終還是懷著幾分忐忑的心情,走向了住宅區。


    理由很簡單,在不能使用其他裝備的情況下,沐年終的正麵作戰能力相對較弱。


    瘟疫傳播後也需要時間發揮效果,如果遇上爆發較高的覺醒者,人家完全可以趁著瘟疫還沒起作用,直接莽上來一套把他帶走。


    沐年終走到一棟兩層的居民樓門前,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響了大門。


    咚咚咚——


    在經過數秒的沉默後,門內傳來了一陣陣腳步聲。


    一位麵黃肌瘦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了沐年終的眼前。


    在男人身後,還有一名懷了孕的婦女,以及兩名十歲出頭、一男一女的孩童。


    無論是男人、女人還是小孩,都明顯地表現出營養不良的症狀。


    沐年終本以為他們見到自己後會產生驚恐,正打算進行一番辯解,卻沒想到這些人反而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我……”


    “快!快請進!”


    還沒等沐年終開口解釋,男人便匆忙地想要將他迎進屋內。


    沐年終頓時心生警覺,左手探至身後。


    他善良但不等於沒腦子,對於那些企圖加害自己的人,可不會有絲毫的心慈手軟。


    “聖、聖使者大人,快請進!”


    男人再次催促道。


    在他的眼底,除了興奮與喜悅之外,似乎還蘊藏幾分狂熱。


    聖使者?


    沐年終聞言一愣。


    “你怎麽知道我就是聖使者?”


    他稍稍退後半步,手中緊握鐮柄,在這個距離範圍內,隻要揮動巨鐮,便可以輕鬆割下男人的腦袋。


    “怎麽知道……”


    男人也愣住,他皺著眉頭,表情似乎很是苦惱。


    “聖使者就是聖使者啊……”


    “聖使者就是你,你就是聖使者……”


    說了跟沒說一樣。


    沐年終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


    他繼續問道:“那聖使者都要做些什麽?”


    “不知道。”


    男人搖了搖頭,臉上仍然是熱情至極的表情,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卻讓沐年終青筋直爆。


    “那你知道些什麽?”


    “聖使者到來,我們作為聖心穀的子民,需要盛情款待,為聖使者獻上最豐盛的美食,提供最虔誠的服務,報以最崇高的敬意!”


    “聖使者的降臨,是每位聖心穀子民至高無上的榮耀!”


    這是被什麽玩意兒洗腦了?


    聖心穀……如果沐年終沒記錯的話,這裏應該是失心穀才對。


    他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而且就你們這夥食,還能獻上什麽美食?


    沐年終打量起眼前這些瘦骨如柴的居民,看起來麵色稍微好點的也就隻有那位懷了孕的婦女。


    但說是好點,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看起來仍然十分消瘦,隻是不像其他人那般似乎風一吹就倒。


    沐年終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進屋子裏瞧瞧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順帶還能再多收集一些情報。


    他並沒有從眼前這些人身上感知到超凡能量的存在,就是一群營養極其不良的普通人,就他這種不擅長正麵作戰的職業,正麵一拳下去,都得擔心會不會把他們身子骨給打散架了。


    隨著這家人進了屋子後,沐年終才發現,屋內並沒有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破舊雜亂,反而整理得一絲不苟,各種家具用品都嶄新得如同剛剛出廠。


    整個屋子裏,甚至找不出多少生活的痕跡。


    屋內的氣氛愈發怪異了起來。


    沐年終隨著一家人走到客廳,地麵上擺著一張矮桌,邊上放置著幾塊軟綿質的墊子。


    矮桌的中心位置被掏空,形成了一圈凹槽,邊壁由石磚組成,裏麵堆放著一些木炭。


    桌腳的側邊,斜靠著一張灰黑色的鐵鍋,在鍋壁邊沿殘留著些許不規則的黑褐色汙漬。


    空氣中微微彌漫著一股酸臭,入鼻後還帶有怪異的腥味。


    “請坐!請坐!我這就去準備吃食!”


    “喂!過來幫忙。”


    男人看向自己的兩個孩子,原先熱情的表情,瞬間變得冷漠無比,前後的反差之快,甚至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兩名孩童默不作聲地跟在男人身後,跟著他一起上了樓。


    沐年終默默地看著三人踏上階梯的背影。


    “你們做飯的地方在二樓嗎?”


    他將目光瞥向懷了孕的婦女,後者此時正抱起鐵鍋,想要將其放到桌上,不過由於身形瘦小的原因,隻能努力用肚子頂著鐵鍋的底部,才艱難地完成了這個動作。


    沐年終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眼皮忍不住一跳。


    他將原本想要上前幫忙的心情按捺下來。


    就在這時,他隱隱聽到樓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當他準備仔細去聽時,女人的聲音又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是啊,因為放在一樓的話,我們擔心會影響到聖使者的心情,大家都是這樣。”


    女人微微一笑,在架好鐵鍋後,她盤腿坐下,將手平放在大腿上,仰頭目光虔誠地凝視著沐年終。


    影響心情?


    沐年終正準備繼續追問,突然聽見樓上傳來砰的巨響。


    “怎麽回事……”


    沒過幾秒,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一股熟悉的味道順著階梯從樓上飄來。


    作為一名“醫生”,沐年終對這股味道再熟悉不過。


    砰砰砰——


    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敲擊的響聲。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越發濃鬱。


    一陣呼嘯聲響起,恐怖鐮刃架在女人的脖頸處。


    沐年終舉著巨鐮,臉色鐵青地盯著女人。


    “你們口中的吃食……”


    “究竟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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