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登上船,也沒個座,隻能是站著,林生則是一語不發,生怕被人家趕到河裏麵去。


    一路上濃霧渾濁地看不清前路,卻在船的周圍聽到了那些哀嚎聲。一些靈魂被河水翻滾著裹在裏麵不斷掙紮,看起來十分痛苦。


    離著船比較近的一些鬼,個個伸出手來,都想夠到船沿,似乎是在抓一個救命稻草一般,可無論怎樣,他們也隻是抓撓著,卻怎麽也無法施展接下來的動作。卻在觸碰到船邊時發出陣陣駭人的動靜。


    林生心想:要是真的有鬼能成功的話,那會不會算是偷渡客呢?這種跳脫的想法不斷湧入腦海。


    大木船的行進速度並不快,在冥河的湍流中搖擺不定,加之周圍的動靜,林生很想趕緊衝到岸邊,離開這裏,可眼前那個‘兜帽男’卻熟視無睹地搖著擼。


    終於,濃霧漸漸淡去,明晃晃的燈光向著他們照了過來,林生看到了河岸!好不容易靠了岸,那人依舊是扶著船擼站在那兒,給三個人讓出一條路來,老人家先一步上了岸,接著是林生,最後才是石小七。


    三人剛站定,林生回過頭去,卻不見了那艘船的蹤影。


    “酆都鬼城到了。喏!”郭聖明指了指前方,林生回過頭,望著眼前恢弘的城。


    高大的城牆足有十幾丈,那門樓掛滿了白色的燈籠,此刻都散發著光芒來,把這一處河岸照的通亮。


    城門上一處寬大的牌匾,赫然寫著兩個大字‘酆都’!大門口則是有幾個身披鎧甲的士兵,手握長戟守在那兒,看起來頗有時空穿越的感覺。


    林生四下張望,又看了看城門,卻沒有什麽鬼進出,隻有他們仨準備進城。


    郭聖明吐槽道:“哎呀,這原來那麽熱鬧的都城,怎麽變成這個死樣子了?你看看,現在的酆都多蕭條,連個鬼影都看不見的,老崔,你到底在幹什麽呢?”


    說著,郭聖明帶著兩人便朝裏走去,剛走到大門口,士兵們卻攔住了他們。林生走到近前才看清,原來這些士兵,臉色慘白,望之不似人形。


    老人從懷裏取出一個令牌展示給士兵,士兵看見令牌立馬站回原位,打了個立正,讓出了道路。


    進了城,林生隻覺得一股熟悉感湧上心頭,這街道兩邊,怎麽看起來像是酒店裏那些小商鋪的樣子啊,可明顯,這麽大的一座城裏,卻沒見到幾隻鬼,看起來的確是蕭條無比,比酒店裏那熱鬧的情景不知道差了多少。


    隻見稀有的兩隻鬼從三人身邊飄過去,林生聽得真切,其中一個看起來很具有現代化打扮的胖男鬼說道:“你瞧瞧,咱們生活的多好啊,用咱老百姓的話來說那叫什麽呀?這就叫,鼓起來的是腰包子,降下去的是恩格爾係數。”


    那胖鬼看見三人,很鄙視斜睨一眼,冷哼了一聲便飄走了。


    林生不由得讚歎對方的博學,這個老百姓素質可是真高啊!他林生活這麽大,居然不知道什麽叫‘恩格爾係數’!


    一旁的石小七卻笑出了聲:“也不知道這是哪個宣傳部門的死鬼,拍馬屁都沒拍到正點兒上……”,走在最前麵的老爺子也跟著冷哼一聲,林生趕緊問道:


    “師父,什麽叫恩格爾係數啊?”


    “恩格爾係數就是……嗨,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這就不是老百姓掛在嘴邊的的東西,也不知道這個死胖子是哪兒的老百姓?”林生心裏歎口氣:原來你不知道啊。


    “哎……你也別問我!自己上網查去,網上啥都有。”老人家趕緊打斷好奇的徒孫。


    林生心想:我沒想問您啊,您這是幹什麽。


    師爺指指遠處正前方:“喏,上了台階,就到閻王殿了,咱們動作快點兒,我還真有點兒餓了,辦完這些事,我請你倆吃夜宵去。”


    林生心想:師爺,您看來是沒少來這兒啊,怎麽地府是你家後花園嗎?說得如此輕鬆?他朝著遠處高高的台階望過去,隻能看見高處有一頂寬大的房簷。那台階上正有一個人被牛頭馬麵拴著鎖鏈往下走著。


    “師父,那就是牛頭馬麵?”


    “嗯,他們正忙,咱們一會兒把路讓開,別跟他們發生衝撞。”


    “哦。”說著,林生趕緊跟著師爺靠在一邊走著。


    三人走近些,林生才聽見那個被鎖著的靈魂發出的哀求聲:


    “兩位大爺!求求你們了,我隻不過偷看了隔壁女人洗澡,這麽點兒小事,不至於打入十八層地獄吧……回頭,我給我兒子托夢,讓他給您兩位多燒些元寶過來,您兩位行行好,就放過我吧……”


    牛頭人卻說道:“怎麽?還嫌自己的事兒不大啊,當著麵想賄賂我倆?就你這樣的,我們見多了,你呀,還是踏踏實實先好好到十八層地獄改造改造吧。”


    馬麵卻說道:“跟他廢什麽話……走!快點兒!”‘嘩啦啦’的鐵鏈拽著那隻鬼向前扥了兩下,卻差點兒把那鬼扥得摔下去。


    林生心想:我去!地府的審核這麽嚴格的嗎?這家夥隻不過偷看人洗澡,都被人記了小賬的,看來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話,不無道理啊!


    三人終於來到了石階的最高處。他們眼前則是一座大殿,林生遠遠就看見,大殿門口,幾個樣貌凶惡的家夥赤膊叉腰,別著刀守在門口。


    終於走到跟前,那四個護衛看到三人,攔住了去路。


    “幹什麽的?為什麽擅闖閻王殿?”其中一個口氣很大的鬼問道。


    老爺子不緊不慢從懷裏再一次取出來那塊令牌:“我們是鎮守司的,來拜見崔判官。”


    那隻鬼奪過令牌瞅了瞅,又仔細看了看三個人,一臉凶相的他,馬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笑著說道:“您三位原來是鎮守司的啊,請進。”


    林生隻覺得納悶,怎麽對方這麽客氣了?石小七卻說:“都是自己人,當然沒必要那麽凶神惡煞了。”


    三人跨過高高的門檻,走入大殿,兩側身著官差衣袍的人站在那裏,個個表情肅穆。林生卻看見遠處的坐榻上,一個身著官袍的青麵人歪靠在一邊,似乎是在打盹。


    郭聖明高高興興地,拉著林生快步來到跟前:“崔判官啊,……老崔!?我來了?”


    對方徐徐睜開眼,卻睡眼迷離地說道:“老郭,你又活膩了?來報道了?……哎?怎麽還帶著兩個?搶我們家鬼差的活兒?幹什麽?”


    “胡說,我是來跟你開會的,這兩個一個是小七,你認識的,這孩子,您看看……這是我徒孫林生。”說著,老爺子一把將林生推到崔判官麵前,林生則是嚇了一跳。


    崔判官瞪著雙眼,一臉不可置信:“這是……小城隍?!……快快快,到這兒來,讓我看清楚些。”說著,崔判官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副老花鏡就戴上了,仔細端詳著林生,把林生看得直發毛。


    林生看著眼前的崔判官,身穿一身紅袍官服,一支粗大的毛筆插在後脖領子裏,他的臉色除了鐵青以外,模樣倒算是正常,說起來,更像是中年大叔。


    可在他的印象裏,這位判官可是相當有派的,那可是執掌生死簿的狠厲角色,沒想到今天看到的,怎麽和電影裏演的不一樣啊,說起來,這位大叔,更像是一個長輩,好像和自己很親近的樣子。


    老人家欣賞了半天眼前的年輕人,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將桌案上的生死簿翻找起來,嘴裏還念念有詞:


    “林生?……啊,有了!呦……”他好像是看到了什麽,趕緊又合上書頁,一臉笑意地看著他。


    “老崔,你這是看見什麽了,這又沒外人的,你說說……”郭聖明明顯察覺出崔判官古怪的舉動,於是問道。


    “沒什麽,沒什麽,反正都是自家人,回頭自然就知道了。”崔判官打著哈哈,林生心裏卻是一驚:不會是看見我壽數不多了吧……我去!


    “崔大人,您還是說出來吧,至於是個什麽結果……我不怕的。”林生幹脆大著膽子問道。


    石小七卻持有不同意見:“崔大人,您別聽他的,我徒弟現在還小,不懂事的。”


    崔判官笑著看著石小七:“你這個小家夥都有徒弟了,還找到了他!真是了不起啊……看來,我也能放鬆放鬆了。哎……咱們別站著聊啊,快!來人!看座上茶!”


    說著,崔判官將三人帶到屏風後,那裏像是休息區,有個八仙桌擺在當中,老郭和崔判官相對而坐,石小七和林生則是規規矩矩站在他身後。


    不多時,一個麵目蒼白,一臉笑容的鬼差便走到近前,對著崔判官行了一禮,接著,一個托盤便憑空出現在他手中,上麵還有一壺茶水和幾個茶杯。


    林生看著那人舌頭伸的老長,有些恐懼,但他也是能猜出來的,這人多半是謝必安,就是那個白無常,沒想到,崔判官竟然讓白無常做起了服務的事兒。


    白無常將茶飲端上來,便退了出去。


    郭聖明先一步開口道:“我這次來,一來是想讓你看看林生,二來跟你談談投胎名額的事。”


    崔判官點點頭:“小林生以後就是秦州城隍了,也是歸在我的門下,隻是,我看這孩子還未經世事,恐怕還得麻煩你幫我好好帶帶他。”


    林生聽到這兒,心情有些複雜起來:什麽?我以後會歸在你的門下?那豈不是……以後若是成了那個什麽城隍,自己就完全失去自由了?還要天天鬼了鬼氣的……啊!不要啊!


    “那是自然,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老人家說得倒是輕鬆,林生隻覺得生無可戀:怎麽又是那個‘舉手之勞’……你還是別舉了,把手放下吧。


    “至於你說的什麽投胎名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倒是好奇,今天來你這兒,我怎麽覺得,整個酆都鬼城的鬼都沒了蹤影?老崔啊,這是怎麽回事啊?”


    “哎……你也是知道的,這裏的我隻不過是個分身,自從秦州市的鬼都往你們那個酒店裏聚集,這邊的鬼差數量也跟著精簡了不少,完全是為了削減開支!……畢竟那麽多鬼差留著也沒什麽用,所以我就把冗餘的鬼差調到別的區域了。這邊留幾個就夠用了。


    哎呀,說起來,建立你們這個鎮守司,可是費了地府不少銀錢啊,還有那個範無咎,非要搞出什麽掩人耳目的快遞員來,……”


    林生心想:分身?怪不得他要在如此嚴肅的環境裏打盹,另外,鎮守司您說花了不少銀錢,這個我不反駁,不過,那個快遞員能花多少錢啊,不至於都算在裏麵吧……。


    他身前的師爺卻說道:“你也看見了,這裏的酆都,都快沒鬼了,一點兒鬼氣都沒有的,你就不覺得別扭嗎?


    我可跟你說啊!我們酒店裏的鬼現在都快有四千個了,眼看直逼你這個鬼城了,你要是還這麽放任自流,以後幹脆!我們也別叫什麽鎮守司了,改頭換麵,直接掛上酆都的牌子不就好了!


    再說,你這麽大個判官,這麽點兒小事都辦不了嗎?”


    崔判官笑著說道:“你看你猴急什麽?真是歲數越大越調皮了。……你告訴我,現在給你的指標是多少啊?”


    石小七答道:“每兩周安排七個靈魂去投胎。”


    “啊!你聽聽,這像話嗎!我可跟你說,我們一天接收的就不止這個數,七個!我看七十個也不算多!趕緊的,你想個辦法解決解決。”老人家明顯有些急眼了。


    林生也覺得名額確實太少了。酆都鬼城明明都快空了,陽間卻滯留了那麽多靈魂,這也太不像話了,不說別的,連他去過的蟒山墓園,都聚集了很多鬼。


    “三十個吧,七十個我忙不過來啊,你也看見了,我一個分身,審問一個鬼,花的時間也不少呢。七十個……太多了些。”


    “那就每周三十個!”


    “二十個吧……”


    “三十個,不能再少了!”


    ……


    林生隻覺得兩個這麽大的人物,居然在自己麵前開始討價還價了,這還真是……


    崔判官拍了拍大腿,咬牙說道:“行!……那就每周二十五個!咱們各退一步怎麽樣?”


    老爺子點點頭,繼續發難:“那你還欠我們一年的餉銀呢!這個怎麽說?”


    林生心想:得!這是又來討薪了!我這師爺膽子可是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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