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胤抬頭看了李曉明一眼,說道:“這些都是些見不得光的事,


    我信任賢弟,所以說給你聽,你可萬萬不能泄露出去。”


    李曉明連連點頭,說道:“放心吧殿下,我嘴嚴實,聽了就圖一樂。”


    劉胤皺眉道:“什麽?”


    李曉明連忙改口道:“奧......我是說,我聽了這些事,或許能為殿下分些憂愁呢!”


    劉胤歎了口氣,又講道:“那一年,我皇叔父昭武帝駕崩,原本是打算將皇位傳給他的兄弟劉刈的,


    結果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堂兄劉粲,聯合司隸校尉靳準,發動政變,


    將我那位堂叔劉刈給殺了,他自己做了皇帝。”


    李曉明聞言歎息一番,又疑惑道:“你堂叔父昭武帝是怎麽想的,皇位不傳兒子,卻要傳給弟弟?”


    劉胤猶豫了一會,苦笑道:“隻因我堂叔昭武帝,是篡的他哥哥的位,


    昭武帝本是庶出,沒有資格當太子,當時的太子是皇後生的兒子,劉和叔父,


    昭武帝便使手段,殺死了皇後的兒子劉和,自己做了皇帝。


    可是昭武帝自己年幼時喪母,是皇後見他孤苦無依,可憐他,


    所以將他接入自己的宮中,與自己的親兒子劉和、劉刈一起,撫養長大的,


    可他長大了,為了做皇帝,卻殺了養母的親兒子,也就是他的兄長,


    做了皇帝之後,常覺心中愧疚不安,晚年之時更是追悔莫及,常常夜間大哭,


    終於在臨死之際,封皇後的二兒子劉刈叔父為皇太弟,打算將皇位還回去。


    哪知這件事引起了自己兒子的不滿,最終反倒又害死了劉刈叔父。”


    李曉明聽了這麽複雜的劇情,腦子運轉了好一會才慢慢消化,


    稍後又疑問道:“雖是昭武帝的兒子篡了位,


    但你們家是旁枝,又沒和劉刈搞在一起,怎會遭遇禍事呢?


    況且當時陛下在長安手握兵權,按理說劉粲不可能剛即位,就冒險對你家動手呀!”


    劉胤歎氣道:“唉......,並非是我那堂兄劉粲所為,


    他自幼便與我父皇一起南征北戰,實是感情深厚,我們兩家關係是十分親密的,


    他若一直在位,對我家來說,也是件大好事。


    隻是先帝為人......為人性情暴躁、極好酒色,做了些糊塗事,


    登基之初,便加封了,當初和自己聯合搞政變的靳準,為大司空,朝政大權幾乎都由靳準把持,


    他又納了靳準的兩個女兒為妃,靳準身為大司空,又是國丈,眼看已是權勢滔天,


    本來嘛,皇帝與大臣結為親家,強強聯手治理國家,曆朝都有,也無可厚非,


    哪知有一天,先帝不知為何,喝醉了酒發起脾氣,竟然一夜之間,將靳準的兩個女兒都砍死了。”


    李曉明直聽的目瞪口呆,問道:“那不是他的兩個愛妃麽?怎能說殺就殺?”


    劉胤抬頭看了李曉明一眼,苦笑道:“那誰知道?先帝脾氣暴躁,是慣愛殺人的,


    隻是突然殺了靳準的兩個女兒,靳準難免大怒,


    他掌握軍權,立時便做起亂來,首先就弑殺了先帝,隨後又下令處死劉氏九族,


    一時間,平陽城中的劉姓宗親,幾乎全部遭了毒手,


    大街上遍地屍體,血流成河,蒼蠅群飛蔽日,城中惡臭之氣荀月不散。


    幸好那天,我帶著幾個弟弟都在外麵玩耍,這才免遭毒手,


    因聽說出了事,我們兄弟幾個回家一看,


    我的母親、還有幾個妹妹,連同家屬、仆役、奴隸,


    俱是屍首分離,倒在血泊之中,已經全部死難了......”


    劉胤說到這裏,仿佛兒時噩夢一般的情景,又出現在了眼前,他以衣袖掩麵,已是泣不成聲,


    李曉明聽了他幼年的淒慘故事,畢竟朋友一場,也頗為憐憫,不住地拿話安慰他。


    心想,皇權爭鬥,向來便是如此慘烈無情,


    劉胤身為匈奴單於,又賴好是個王,平日裏看起來風流倜儻、高高在上,


    沒想到少年時代,也經曆過這樣的悲慘過往。


    劉胤哭了一會,平複了心情,又接著道:“當時我帶著弟弟們,騎著兩匹馬,一路向南,


    想要去投奔長安的父親,哪知路上又遇到追兵,


    我年齡大,身體重,擔心馬匹跑不快,便下來將馬匹讓於弟弟們,讓他們向長安方向逃命,


    我因無馬,跑不動了,隻得躲藏在荒草裏,直餓了一天一夜,才敢走出來,


    因見向南的官道上,有靳準派出的騎兵來回巡查,我一個小孩,步行無法安全去到長安,


    隻好又轉向北方而行,在草原的一個部落乞討時,被他們的首領黑匿鬱鞠收留,


    一直在部落裏生活了五年,有一天我聽人說,父親早已率軍撥亂反正,滅了靳準滿門,


    群臣已經擁立父親即了皇帝位,我這才向好心的鬱鞠首領辭行,回到長安,與父親相見。”


    李曉明舉杯安慰道:“正所謂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乃是天命之人,


    雖然經曆些苦難,但到底還是否極泰來,如今也是雄霸一方了。”


    劉胤舉酒飲下,擺手道:“雖是逃得命來,卻又哪裏能說得上是雄霸一方?”


    放下酒杯,他自嘲地笑笑,又說道:“我本為世子,父親成了皇帝,按理說我該為太子,


    但因我多年來渺無音訊,父皇和群臣都以為我已經死了,所以才立了劉熙為太子。


    我心想,都是血脈骨肉,我劉胤絕不會像昭武帝那樣,為了皇位連兄弟都殺,鑄下後悔終生之事。


    父皇要複立我為太子時,我顧念大局,還上表堅辭。”


    李曉明聞言,拍手叫好道:“殿下心胸氣度,果真令人佩服,可惜很多人遇見這種事時,都看不開。”


    哪知劉胤聽了這話,麵色轉涼,冷笑一聲,


    對李曉明說道:“可我那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弟弟,可不這麽想呀!


    起先我初回歸之時,他尚能虛情假意地,示以兄弟之情,


    可當父皇想彌補對我的虧欠,封我為五部單於時,


    他卻立時就翻了臉,認為這是奪了他太子的權利,威脅到了他的位置,


    不僅慫恿一班大臣,在朝中聯名上疏,企圖讓父皇收回成命,


    還公開在宗親中詆毀我,說當年靳準叛亂時,我丟下一眾年幼的兄弟,自己獨自一人逃跑。


    還說我為求生路,已認了黑匿鬱鞠首領為父,說我人品低劣,不配被封為單於,


    哈哈哈,賢弟,你相信麽?


    我這個兄弟現在不過才十六歲,便有如此歹毒的心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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