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大嬸在門外又叫罵了許久,然而白家大門緊閉,根本沒有人應她。


    她對周圍的人哭訴,周圍的人聽得煩了,敷衍著說了幾句便各自回了家。


    賀大嬸嗓子都啞了,最後不得不灰頭土臉地回了家。


    一回家裏看到賀輝,她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在賀輝麵前又罵了白淩薇許久。


    賀輝身上本就痛得很,聽得實在不耐煩了,嗬斥道:“你當著我的麵罵什麽?有本事你直接罵她去!”


    “你當我沒有去?”賀大嬸抹著淚,“她關了門不肯出來,我又有什麽辦法?難不成還真的要——”


    她陡然停了下來,賀輝煩躁地問道:“難不成什麽?”


    “難不成……”賀大嬸喃喃,“真的要報官?”


    “報官?”賀輝一愣,很快臉上便露出了狠戾的神情來,“報官!娘,你快去報官!”


    “可是、可是咱們沒有證據……”賀大嬸猶豫道。


    她沒有去過縣裏,一想到要去衙門,心裏頭天然就升起了一股畏懼。


    “怕什麽!”賀輝卻興奮了起來,“娘,她是個婦人家,婦人家最在乎的是什麽?自然是名聲!不管咱們有沒有證據,隻要報了官,她總歸是要去縣衙裏走一趟的!一個婦人進了縣衙,你想想,往後她的名聲還要不要?”


    他信心滿滿地說道:“娘你放心,就算是報了官,衙門裏的人最初想的也是讓兩方和解,隻要她肯給五百兩……不,給一千兩銀子,這件事就作罷了,咱們不告她了,她也不用去衙門,為了名聲,她不會不同意的!”


    賀大嬸在他的遊說下不由也有些心動:“當真?可我聽說,去衙門裏狀告旁人的,若是誣告,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誣告?”賀輝怪叫著,費勁地抬起自己的胳膊指著臉,“娘,我的臉上身上都生了瘡,這難道還能是自己長出來的?定然是被她們下了藥!”


    賀大嬸也是這般想的,方才她都罵到白家祖宗十八代了,白家那兩個小姑娘也不過隻是分辯了幾句,若她們真的是無辜的,又怎麽會忍這麽久?


    “那……那一晚上的事可不能說!”賀大嬸說道,“真的追究起來,那可是你先摸進她們院子裏的,她們若是反咬一口可就糟了!”


    “我曉得!”賀輝不耐煩地說道,“咱們兩家是鄰居,誰知道我是什麽時候被她下的藥?更何況她已經親口說了,那一日她沒有見過我,又有酒樓和戲班子的人作證,真到了縣衙裏頭,她也不能反悔!”


    見賀大嬸的麵上還是有些猶豫,賀輝不由加重了語氣:“娘,我如今被害得這樣慘,難道你就看著她們逍遙法外?讓她們賠一千兩銀子都算少的!”


    賀大嬸的心口一熱,那可是一千兩啊!輝子辛辛苦苦出海,每年也不過能攢下十兩銀子罷了,一千兩,他們一輩子都賺不來!


    “好!”賀大嬸咬了咬牙,“明日娘便去縣裏!”


    “娘可以雇一輛車,帶著我一起去!”賀輝說道,“讓縣衙裏的官老爺們親眼看看,我被那毒婦害成了什麽樣子!”


    ……


    安寧鎮歸屬於長寧縣,長寧縣的縣令今年剛上任,本想著在這個平靜的小縣城裏度過三年,混一混資曆再往上爬一爬,沒想到今日一早,便碰到了個大案。


    “什麽,投毒?”欒縣令不由坐直了身子。


    投毒這樣的事,不管在哪裏都是大案,如今雖然隻有眼前這一個受害者,可若是不加以管轄,投毒之人將毒藥下在水源裏,那影響可就大了。


    賀輝在家的時候說得信誓旦旦,真到了縣衙裏頭,卻不敢說話了。


    倒是賀大嬸,早在出發之前便已經豁出去了,這會兒還能將事情完完整整地說出來。


    欒縣令聽她說完,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竟還有這般惡毒的女子!”他怒道,“來人呐,去安寧縣將那白家婦人帶過來!”


    衙役得了令,過了大約一個時辰,便帶了一名女子回來。


    欒縣令看著眼前身姿窈窕的女子,立時便知道來的不是那白夫人,而是她的妹妹。


    “堂下何人?見了本官為何不跪!”他冷聲喝道。


    然而堂下那女子麵上沒有半分懼色,而是恭恭敬敬地將手裏的東西呈了上來。


    “小女子紅袖,見過縣令大人。”紅袖淡聲說道,“姐姐她身懷六甲,行動實在不便,便由小女子代替姐姐前來。”


    欒縣令帶著幾分疑慮,接過她手中的東西,隻看了一眼,頓時便站起身來。


    “這是……”他脫口而出。


    紅袖麵不改色地站在他麵前:“縣令大人,這母子二人憑空汙蔑姐姐,還請縣令大人明察。”


    “你胡說!”賀大嬸叫道,“分明就是你們給輝子下了毒!”


    她不住給欒縣令磕著頭:“大人,您可是親眼看見了,輝子現在被她們都折磨成了什麽樣子!那婦人從前手上怕是就不幹淨,若不是她下毒,為何她夫家的人都死絕了,偏就剩了她一個……”


    “住嘴!”欒縣令怒喝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他的手裏還拿著方才紅袖呈上來的東西,那不過是個白玉發簪罷了,看上去平平常常,許多富貴人家的小姐夫人都有,可那上頭刻著的紋飾,卻是宮裏頭才有的!


    他的後背上立刻便出了一層薄汗,那白夫人有著身孕,又是從京城裏來的,夫家全都死於急病,如今又拿出了宮裏的東西——她夫家的死,怕是與上麵脫不開關係,而她一個懷著身子的婦人能夠平平安安住在安寧鎮裏,怕也是上麵的意思!


    這種事不是他一個小縣令可以摻和的,這賀家母子兩個,可真是給他惹了大麻煩!


    “來人!”他喊道,“將他們母子兩個拉下去!”


    不顧賀大嬸母子兩個喊冤,他賠著笑對紅袖說道:“紅袖姑娘,還請您回去同白夫人說一聲,此事純屬誤會!我也隻是聽了他們母子兩個的一麵之詞,所以才被蒙蔽了啊!”


    紅袖笑了笑:“縣令大人放心,姐姐是不會介意的。”


    “不過,”她話鋒一轉,朝著不住掙紮的賀大嬸母子抬了抬下巴,“我記得衙門裏不是有規矩,誣告的人要受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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