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響,陸潛感覺腳下一震,猛然驚醒了過來。


    張開眼的陸潛,赫然一驚:


    剛剛,他居然昏過去了?


    四周一片漆黑,腳下一陣顛簸搖晃,陸潛隨即才明白過來,他此時在鬼帆的甲板之上。


    而鬼帆,似乎是落到了一片水麵上。


    此時的他,正坐在甲板上,剛剛似乎是跌倒了?


    陸潛給雙目覆上精神力,然後他便看到,有數道身影,同樣跌倒在了甲板上。


    此時的他們,正在紛紛起身,臉上全是駭然和疑惑。


    “怎麽回事?”


    “什麽情況?”


    “這是哪裏?”


    陸潛站起身來,其他的穀卿材、木震、真如、真海、柳餘煙,也都先後站了起來。


    眾人圍成一圈,麵麵相覷,口中都先後發出了疑問。


    然而,卻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們。


    汪沅漳站在一旁,神情平淡地看著他們。


    眾人對視了幾眼、發現其他人同樣處於懵逼之中,便將目光挪開,準備四下打量一番。


    這時,木震突然“咦”了一聲,道:“土靈,你怎麽了?”


    在眾人全部站起身時,唯獨土靈,依舊趴在甲板上,一動不動。


    木震見狀,蹲下身子,伸手將土靈的身體翻了過來。


    土靈雙目圓睜,眉宇間隱然有一股黑灰之色,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土靈島主,死了。


    木震蹶然而起,一臉憤怒地道:“土靈是怎麽死的?”


    說著,木震的目光在匆匆掃過眾人之後,落在了穀卿材的臉上。


    木震雙目盯著穀卿材,沉聲問道:“土靈怎麽死了?”


    雖然木震是在發問,但看他的意思,似乎就認定了是穀卿材害死土靈的。


    穀卿材望著仰麵躺在甲板上的土靈,皺起了眉頭。


    真如道人看了看左右,一臉疑惑地問道:“你們誰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他一句話問完,所有人都搖了搖頭。


    真如道人見狀,便將目光轉向了陸潛。


    要知道,在之前他們曾經有兩次集體失憶。加上這次的話,便是第三次了。


    不過,這次失憶跟前兩次,有明顯的不同。


    前兩次他們隻是失去了部分記憶,但是主體記憶都在,至少他們心裏都很清楚自己是從何而來、來到了何處。


    但這一次,眾人的記憶之中,卻是一片空白。


    就像喝醉了酒斷片了一樣,忘記了一整段時間內發生的所有事情。


    聽到真如道人的問話,木震也反應了過來,扭頭看向陸潛。


    發生了什麽事情,現在或許隻有他知道。


    畢竟,前兩次失憶事件中,陸潛都是唯一一個保留記憶的人。


    陸潛見眾人都看向了自己,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道:“我跟你們一樣,同樣什麽都忘了。我隻記得,我們乘坐帆船,正在下墜。在這時,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從下方傳來,然後我就說棄船、往上飛、擺脫這吸力。


    然而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說了個‘下去’。


    然後,我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陸潛的話剛說完,真海立刻說道:“我也聽到有人說‘下去’了,這是誰說的?”


    真海道人一句話說完,柳餘煙立刻附和,說自己也聽到了。


    木震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聽到了。


    然而,眾人環視了一圈,卻沒一個人能回答上來,究竟是誰說的“下去”。


    穀卿材眉頭微皺,努力地在思索著什麽,但顯然沒有結果。


    柳餘煙道:“再之後的事情,我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表示自己也是如此。


    陸潛同樣點頭。


    汪沅漳微微側目瞧了陸潛一眼。


    真如道人其實一直都沒有在看她,但這時見她做出的動作,兩道銳利的目光,立刻向她投來。


    汪沅漳一言不發,對真如道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木震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倏地一變,道:“咱們是不是……已經通過了‘六道輪回盤’,進入地府了?”


    之前,穀卿材曾經說過,“六道輪回盤”上下各有一個通道。


    向上,飛升仙界。


    向下,進入地府。


    他們在失憶之前,是在“六道輪回盤”中向下墜落,走的正是通往“地府”的路。


    聽到木震的話,眾人的臉上也都同樣一變,開始扭頭向四周看去,再也沒人顧得理會躺在地上的土靈。


    他們所在之處,是一片茫茫的虛無空間。


    向上看,一片蒼茫,什麽都看不到。


    向四周看,同樣如此。


    而他們的腳下,似是一片汪洋。


    帆船砸在海麵上,劇烈搖晃了一會,這時已逐漸平穩下來。


    “快看——”


    真海道人突然喊了一聲。


    眾人聞言,都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不遠處的海麵上,有一葉小到幾乎看不見的小舟。


    小舟上,有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人。


    他雙手撐著一根長篙,用長篙劃動腳下的小船,正在向前行進。


    穀卿材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有些不確定地道:“劍奴?”


    陸潛看這人的背影,也跟劍奴極為相似。


    這個劍奴,當真有點奇怪,他總會倏然消失,然後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倏然出現。


    沒有人知道他消失後去到了哪裏,又是如何來到此處的。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


    此處的海麵,出奇的平靜,沒有一點波瀾。


    這草帽蓑衣人,宛如在暮色下歸來的漁夫。


    隻是他的小船上,沒有裝任何收獲。


    收獲?


    也不對。


    從某種意義上說。


    或許……


    他們就是他的收獲?


    劍奴的事情,陸潛反複跟眾人講過兩遍了,這時候他們倒沒有忘記。


    真如道人盯著草帽蓑衣人看著,似是喃喃自語地道:“劍奴又出現了?”


    真海道人一臉忐忑地看著師兄,問道:“咱們怎麽辦?”


    真如道人撇了撇嘴,道:“還能怎麽辦?當然隻有跟上了。”


    說著,他看向穀卿材,似乎是在向他征詢意見。


    穀卿材道:“這裏什麽都看不到,如果沒有劍奴,我們都會迷失方向的。”


    真如道人點了點頭,表示認同,然後對陸潛道:“陸潛,開船吧。”


    陸潛自然沒有異議,他啟動鬼帆,向草帽蓑衣人追去。


    鬼帆向前緩緩而行,平靜的海麵上,被推開一圈圈波紋,向四周擴散出去。


    木震再度看向躺在甲板上的土靈,滿臉疑惑地道:“土靈是怎麽死的?”


    沒有人回答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時都已放在了四周的環境上。


    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奇怪了。


    有這麽大一片空間,還有這麽大一片海。


    完全無法想象,他們此時是在不知道有多深的海底之下。


    依靠正常的邏輯思維,已經沒辦法來判斷他們此時究竟到了何處了。


    至此,他們想要“回家”,幾乎已經變得不可能了。


    連回去的路都沒有了。


    當然,這個問題,陸潛不需要考慮。


    此時,他正在將精神力感知向四周延展,一直將範圍延展到了最大。


    然後,陸潛的臉色變了。


    方圓百裏,空無一物。


    除了腳下的這片海。


    而這片海,同樣也很奇怪。


    海水極深,透過海麵向下看,猶如是在看無底深淵,根本就看不到盡頭。


    而且海中沒有任何東西,連一條魚、一隻蝦,一個小小的海洋生物都沒有。


    (


    海水幹淨得可怕。


    陸潛隻向下看了一會,便收回了目光。


    他有一種感覺,這片海水,十分危險。


    雖然,一時間他也說不上來,危險在哪裏。


    此時,陸潛再度看向前麵的草帽蓑衣人,神情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在這種地方,如果沒有劍奴帶領,他們真的會迷路,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草帽蓑衣人劃船的速度不快,但他這一葉小舟,速度實際上已經不能說慢了。


    但即使如此,這段航程,隻怕也會無比漫長。


    陸潛見此,就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取出幹糧和清水,吃喝起來。


    他們下海之後,至今怕是已經超過一天時間了,一直都沒休息。


    前路漫漫,更不知有什麽危險還在等待著他們,現在得抓緊時間休息,恢複精神。


    看到陸潛的動作,眾人也紛紛坐下,開始吃東西。


    四品洞冥境,也是需要吃飯喝水的。


    當然,依靠真靈之氣撐著,他們不吃不喝連續撐上十幾天也非常輕鬆。


    吃喝完後,陸潛閉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有汪沅漳在旁,他實際上可以小睡一會。但在這種地方,誰又能睡得著?


    眾人也早都累了,都休息了起來,沒有人說話。


    四周極為安靜,隻有前方偶爾傳來一點長篙點水的聲音,才使得整個世界沒有陷入死寂之中。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正在閉目養神的陸潛突然感覺到,有一隻冰涼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同時,耳邊傳來了汪沅漳輕聲的呼喚:“相公?”


    陸潛霍然張開雙眼,不知不覺間,他竟然睡著了!


    他抬頭一看,見眾人都站在甲板上,正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真海道人笑道:“小陸這心態可以啊,這種時候都能睡得著?”


    陸潛伸手揉了揉臉,站起身來,睡了一覺,他感覺自己此刻的精神狀態好多了。


    “抱歉,失態了。”


    真海道人“嘿嘿”一笑,他可不認為陸潛這是“失態”。


    穀卿材對陸潛說道:“咱們到了。”


    說著,他用目光示意陸潛往前看。


    陸潛走到船舷,順著船舷向前看去。


    隻見前方的海麵上,那一葉小舟,依然在孤獨的向前走著。


    更遠方,一望無際的海麵上,突然間多出一座山峰來,矗立在那裏。


    這座山遠遠看起來不算大,高估計有三十來丈,寬也不過二十四五丈,麵向他們的這一側,是一麵峭壁,如同一麵牆一樣平整。


    陸潛極目遠眺,依稀看到,這麵峭壁上,似乎是一整麵獸首雕像。


    獸首麵目猙獰,張著血盆大口,一半的嘴位於海麵下,一半嘴位於海麵上。海水湧入,灌進了它的口中。


    遠遠看去,就如同有一個巨大的怪獸站立在海中,露出來大半個腦袋一般。


    陸潛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真海道人苦笑了一聲,道:“鬼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陸潛聽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們都是第一次來,當然不知道這是哪裏。


    隨著越來越近,這座整座山雕刻成的大半個獸首像,在眾人的眼中也愈來愈高大。


    海水灌滿了獸首張開的大嘴,嘴裏一片漆黑。


    走在前方的小舟,毫不猶豫地順著海麵進入它的嘴裏。


    陸潛的鬼帆,也跟著進去。


    巨大的帆船在這個更巨大的嘴巴裏,顯得甚至都有些渺小。


    巨獸口中,是一片寬闊的空間。


    越往裏,空間越狹窄。


    最後,似乎是進入到了巨獸“咽喉”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條狹窄的水道。


    水道兩旁,漸漸露出了兩條並不算寬闊的石台。


    不過,越往裏走,左側的石台漸漸地寬闊起來。


    走了一會,左側石台處,已經從不足一尺,變成了一丈多寬。


    這時候,一條岔路,突然出現在石台的最寬處。


    這是一條方形的石洞,洞口寬約一丈,高逾十丈。


    就在這時,前麵的草帽蓑衣人突然用手中的長篙一點石壁,將小船靠岸停下。


    他一抬腳,跨上了河道邊的石台,然後用手中的長篙插在小船上,將小船固定在岸邊。


    做完這些後,他摘下頭戴的鬥笠,脫下蓑衣,將鬥笠連同蓑衣一起丟進了小船裏。


    這時候,陸潛才看到了他本來的樣貌。


    這是一個身材幹瘦的老者,身穿葛衣,雪白的頭發蓬亂如同雞窩,一張臉上刀劈斧鑿、布滿了深深的溝壑。


    正是劍奴。


    劍奴做完這些後,看也不看眾人一眼,扭頭走進了一旁的石洞中,快步向前走去。


    “跟上。”


    見劍奴雖然看起來蒼老,但步伐矯健,速度著實不慢,穀卿材當即輕喝一聲,縱身上岸,就追了上去。


    其餘眾人也紛紛跳到岸邊的石台上,追了上去。


    陸潛落在最後,收起鬼帆,這才追進了石洞。


    然而,就耽擱了這麽一下,他進入石洞後,就看不到一個人影了。


    這個石洞並不不深,入內二十來丈,就到了底部,被一麵石壁擋住了。


    石洞底部、右側,有一個高八尺、寬五尺的洞口;洞口裏,有一段向下的階梯。


    這段階梯,同樣不長,五尺寬的通道兩側,是平滑的石牆。


    陸潛順著階梯快步向下走去,走到盡頭的小平台上,前麵是石牆,而在右側,同樣是一條五尺寬的通道,地麵上是向下的階梯。


    原來,這是一段螺旋形的石階,一直通往下方。


    陸潛疾跑了三圈,才看到前方落在隊尾的柳餘煙。


    柳餘煙之前,是木震。


    木震再往前,又到了一個拐彎,走在他前麵的其他人已經進入到了另外的階梯裏,全都看不到了,隻能聽見前方雜亂的腳步聲。


    這段螺旋形階梯,每十八階是一段,每一段階梯的長度都完全相等,四四方方的螺旋而下。


    不多時,陸潛跟著柳餘煙就一口氣下了二十四段石階。


    這時,台階轉彎處的平台正麵石壁上,現出一個黑洞洞的洞口;平台右側則依然是通往下方的石階。


    木震和柳餘煙對出現在他們當麵的洞口視若無睹,頭也不回地繼續沿著石階往下跑。


    陸潛站在平台上,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洞口。


    這處平台不大,長寬各不過五尺左右。


    牆壁上的洞口,其寬跟平台幾乎相等,高約有八尺左右。


    洞內一片漆黑,裏麵什麽都沒有。


    陸潛心頭感覺到一絲疑惑,但他這時也隻能來及匆匆掃一眼,就向下跑去。


    但隻耽擱了這麽一下,他就落後了,隻能看到前方柳餘煙的背影,衣袂一飄,她就消失在了石階下方的拐彎處。


    黑漆漆的石階通道裏,隻剩下了急驟而密集的腳步聲。


    隻聽這腳步聲便能聽得出來,前麵的人跑得很急。


    很明顯,走在最前麵的劍奴跑得太快了,他們隻能拚命地追。


    又下了六圈二十四段階梯後,前方階梯盡頭,迎麵的牆壁上再度出現了一個五尺寬、八尺高的洞口。


    洞內一片漆黑,同樣什麽東西都沒有。


    這時候,下方的腳步聲,更加急驟起來,柳餘煙竟然已經跟不上了,被她前麵的木震完全甩開了。


    陸潛隻憑耳力也能聽得出來,木震已經甩下他們半圈多的距離了。


    也就是說,他們此時與木震之間,至少已經間隔了兩段台階。


    陸潛感到有些奇怪,雖然他們的速度是過快了些,但柳餘煙堂堂洞冥境高手,也不至於連這都跟不上吧?


    一邊想著,陸潛向前縱身一躍,從柳餘煙身旁擦身而過,掠過十八級台階,直接落到了這段台階的底部。


    然後,陸潛回頭看向柳餘煙,道:“你怎麽……”


    當他看到柳餘煙的臉時,一下子驚得呆住了,張開的嘴,再也合攏不住。


    在陸潛身後,斜上方台階上的柳餘煙,此時一張臉臉色蠟白,整張臉就像是紙糊的一樣。


    不,不是像,她的臉就是紙糊的,而且糊的手藝很糙,甚至她的兩個眼睛,就完全是用兩顆黑煤塊按了上去替代了眼睛,那“眼睛”的形狀都很不規則。


    陸潛一直在跟著跑台階的柳餘煙,居然是一個手工粗糙的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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