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歸親在望


    昆侖之巔終年不化的雪色被暮色浸染成黛青,冰晶凝結的瓊樓玉宇在風中發出清越鳴響。


    天璿殿懸浮於雲海之上,琉璃瓦上凝結的霜花折射著冷冽光芒,飛簷下懸掛的玄鐵風鈴被罡風吹得叮當作響,卻蓋不住殿內壓抑的啜泣聲。


    夙瑤跌坐在青玉蒲團上,一襲豹紋雲裳裹著單薄身軀,暗金色的豹紋與流雲紋樣隨著顫抖的肩線起伏,張揚的紋路襯得她蒼白的麵容愈發脆弱。發間精雕細琢的玉勝泛著溫潤光澤,本該端莊的配飾卻因她淩亂的發絲而顯得有些狼狽。


    三十年前親手送走女兒的記憶如利刃剜心,此刻化作滾燙的淚水,在她臉頰上蜿蜒成河。殿外呼嘯的山風卷著雪粒拍打窗欞,卻吹不散她掌心殘留的,嬰兒繈褓裏那絲若有若無的奶香氣。


    \"別傷了身子。\"


    天墟單膝跪地,玄色道袍下擺掃過冰涼的玉磚。他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搭在夙瑤顫抖的肩頭,三十年來他看著這個素來冷硬如冰的伴侶,在深夜裏對著夜空發呆,看著她將所有柔軟藏進掌門威儀之下。此刻拂去她鬢角淩亂的白發時,指尖觸到的潮濕,分不清是淚水還是窗外飄入的雪水。


    \"我當年若再強硬些......\"夙瑤突然抓住天墟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他的皮肉,豹紋雲裳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間與玄霜相似的冰玉痕跡,


    \"若不把她送走,她就不用在人間受苦......\"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劇烈的抽噎,震得殿內供奉的玉玨發出共鳴般的嗡鳴。天墟輕歎一聲,將人輕輕攬入懷中,任由她的淚水洇濕道袍前襟——


    他記得三十年前那個秋天,想起夙瑤跪在宗祠前三天三夜,想起她交出女兒時,眼神裏碎裂的光。玉勝隨著她的動作輕晃,在昏暗的殿內投下細碎的光影,仿佛也在無聲落淚。


    殿外,青玄負手立於雲層邊緣,掌門綬帶在狂風中獵獵飛揚。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身姿,腰間半塊冰玉墜子隨著動作輕晃,與遠處雪峰的冷光遙相呼應。他凝視著山道上逐漸清晰的幾個人影,冰藍色的裙擺如寒夜中的幽火,心髒突然劇烈跳動——那個無數次出現在他夢境裏的身影,真的來了。


    \"青玄,速來!\"


    天墟的聲音穿透殿門。青玄猛然轉身,玄靴踏碎腳下的薄冰,發間玉冠在暮色中劃出冷光。


    推開門的刹那,他看見素來威嚴的師尊正抖著的後背,形容憔悴,淚水打濕的睫毛上還凝著細小的冰晶,玉勝歪斜地別在發間,不複往日的端莊。


    \"去接她。\"夙瑤突然抬頭,聲音沙啞卻不容置疑。她伸手取下發間的玉勝,顫抖著塞進青玄掌心,冰涼的玉石還帶著體溫,\"告訴她......\"


    喉間哽咽得說不出話,隻能死死攥著天墟的衣袖,豹紋雲裳隨著動作滑落一角,露出頸間淡青色的舊疤。


    青玄望著玉勝上雕刻的雲紋,想起自己幼年時,總見師父對著這枚玉勝出神。此刻玉勝在掌心發燙,灼得他眼眶泛紅。


    當青玄飛身掠出天璿殿時,昆侖的風雪突然變得溫柔。


    他看著山道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越來越近,看著元安手舞足蹈地指著山頂,看著清和因為湊近辨認冰紋差點栽進雪坑。


    冰藍色的裙擺終於停在他麵前,玄霜仰頭望他,眼中映著他身後的昆侖雪景,也映著他紅透的眼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荒故事見聞,山海沉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樹下沐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樹下沐楓並收藏大荒故事見聞,山海沉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