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霜途遇故


    蜀地的寒風裹著細沙掠過籬笆牆,將院角堆積的枯葉卷成漩渦。玄霜蹲下身,指尖撫過大花柔順的皮毛,這隻平素高傲的花貓此刻卻將腦袋深深埋進她掌心,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嗚咽。小貓們不知何時停止了打鬧,齊刷刷地圍在她腳邊,亮晶晶的眼睛映著她冰藍色的裙擺。


    \"替我看好家。\"玄霜聲音發澀,最後一次摩挲大花溫熱的耳朵。老嫗的房門虛掩著,她將帶不走的陶罐、繡帕整齊碼放在木桌上,紅糖饅頭的甜香混著老屋內經年的煙火氣,在空氣中靜靜流淌。關上門的瞬間,簷角懸掛的銅鈴突然叮當作響,驚起遠處竹林裏的寒鴉。


    背著簡易的行囊踏出小院,玄霜最後回望一眼這座承載著無數溫暖的竹籬茅舍。青瓦上凝結的薄霜在陽光下泛著微光,籬笆縫隙間還掛著幾串幹枯的野菊花,是她與老嫗秋日裏一同晾曬的。山道上的腳印被新落的薄雪覆蓋,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


    蜀地的寒風裹著砂礫掠過蘆葦蕩,將枯黃的葦絮卷向鉛灰色的天空。


    玄霜踩著結冰的石板路前行,冰藍色裙擺掃過路邊殘雪,在身後留下一串轉瞬即逝的霜花腳印。


    遠處忽有清脆的銅鈴聲穿透薄霧,三個身著青灰道袍的身影自山道轉角處浮現——最前方的道士束著褪色的藍綢發帶,腰間桃木劍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中間那人背著半人高的竹笈,沉甸甸的模樣壓得他微微駝背;殿後的小道士不過十三四歲,虎頭虎腦的,手裏攥著根削得歪歪扭扭的木劍。


    “是那位仙子!”小道士眼尖,扯著身旁師兄的道袍直晃,“清和師兄快看,就是在鎮上給阿婆治病的冰藍衣裳姐姐!”


    他口中的清和微微頷首,竹笈裏的銅鈴隨之叮當作響,露出半卷《青城山誌》的書角——這位二十歲出頭的道士生得文質彬彬,總愛將泛黃的書卷藏在法器之內,透著書生般的執拗。


    為首的道士上前半步,腰間七星紋飾的玉佩隨著動作輕撞。


    他抱拳行禮時,寬大的袖袍滑落,露出小臂上交錯的舊傷疤。


    “在下青陽,忝為青城山第七代弟子。”


    他嗓音低沉如洪鍾,眼角的細紋裏藏著經年累月的風霜,唯有笑起來時露出的虎牙,才讓人想起這位執法堂弟子骨子裏的爽朗。


    “仙子可是去往昆侖方向?如今妖邪異動頻繁,若不嫌棄,我等願護送一程。”


    小道士元安早已蹦到玄霜跟前,紅撲撲的臉蛋凍得發紫:


    “仙子姐姐,我叫元安!”


    他炫耀似的舉起木劍,劍身上歪歪扭扭刻著“降妖除魔”四個字。


    “我會畫最厲害的驅邪符!上次還幫李寡婦家趕走了偷雞的黃鼠狼!”


    說著便要從道袍裏掏符咒,卻被清和一把按住後領:“莫要胡鬧,小心又把朱砂撒了!”


    玄霜望著三人迥異的模樣,冰藍色眼眸泛起漣漪。


    玄霜抬頭看著雲層低垂的北方,那裏隱約有雷光閃爍。寒風卷起她的發絲,冰藍色裙擺獵獵作響:“結伴而行吧。”她轉身時,元安立刻小跑著跟上,嘰嘰喳喳的話語聲回蕩在山道間,為這場未知的旅途添了幾分暖意。


    青陽警惕地掃視四周山林,手掌始終按在劍柄上。


    清和默默取出羅盤,指尖在星象圖上反複測算。


    元安則圍著她轉個不停,絮絮叨叨說著青城山的趣事:“我們觀裏的老銀杏樹可粗了,要五個我才能抱住!還有廚房的王師叔,他烤的叫花雞......”


    山間的霧氣突然濃重起來,細雪混著冰晶落在玄霜睫毛上。


    她想起昨夜窺見的雷光,想起茶館裏聽聞的傳聞,沉默良久後終於輕輕頷首。


    小道士興奮地湊過來,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仙子吃桂花糕嗎?這是王記食肆新出的!\"


    隊伍重新啟程時,山道上響起錯落的腳步聲。


    玄霜走在隊伍邊緣,冰藍色靈力不自覺地漫出,在腳下凝成薄薄的冰毯。


    小道士嘰嘰喳喳地講述著青城山的趣事,中間的道士不時提醒師弟莫要失禮,為首的師兄則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遠處昆侖方向的雲層愈發低沉,仿佛正醞釀著一場驚世駭俗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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