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霜別黎部


    西南的深冬像是被抽走了顏色,群山褪去最後一抹黛青,裸露出灰褐色的岩壁。枯萎的藤蔓垂掛在斷壁殘垣間,被山風卷起時簌簌作響,恍若垂死者最後的嗚咽。


    梯田裏倒伏的稻茬結滿白霜,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宛如大地結痂的傷痕。蜿蜒的溪流徹底凍結,冰層下暗湧的水流被禁錮成藍瑩瑩的琥珀,唯有冰縫間滲出的水珠,固執地滴落,在冰麵敲出細小的坑窪。


    孫富貴穿著新縫製的黎部服飾,靛藍色的織錦衣襟上繡著展翅的玄鳥,那是寨裏最巧手的婦人熬了三夜趕製的。


    他懷中的雪絨裹在猩紅的繈褓裏,肉乎乎的小手抓著父親胸前的銀飾,發出含糊的咿呀聲。


    當玄霜踏著滿地枯葉走來時,整個寨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她褪去了平日裏的粗布衣裳,冰藍色的廣袖流仙裙隨風舒展,發間銀絲綰成簡單的雲髻,幾縷碎發垂在蒼白的臉頰旁,更襯得整個人恍若畫中仙。


    \"真要走?\"瘦子紅著眼眶,手裏攥著裝滿野核桃的布袋,\"再留些日子,等開春釀了新酒......\"他的聲音漸漸哽咽,身後幾個婦人早已用袖口捂住了臉。人群中突然傳來孩童的啼哭,幾個曾跟著玄霜識字的少年擠到前排,其中一個顫抖著遞上歪歪扭扭的畫紙:\"仙子姐姐,這是我們畫的寨子......\"紙上用木炭塗畫的房屋歪歪扭扭,卻在中央鄭重地畫了個穿著藍裙子的人,頭頂還笨拙地添了對翅膀。


    孫富貴喉結劇烈滾動,單膝跪在結冰的石板路上。他小心翼翼地將雪絨托舉起來,繈褓中的嬰兒懵懂地望著玄霜,突然咯咯笑起來,口水順著下巴滴落。


    \"您救了黎部,也給了這娃新生。\"他的獨眼泛起水光,粗糙的手掌輕輕撫過女兒的小臉,\"若不嫌我這當爹的冒昧......雪絨以後就喚您''霜娘''可好?\"


    這話讓玄霜的睫毛劇烈顫動。她想起初遇雪絨時那個啼哭的寒夜,想起抱著嬰兒時從掌心傳來的溫熱。冰藍色的靈力不自覺地漫出,在眾人頭頂凝成細小的雪花,落在老人斑白的鬢角,沾在孩童仰起的鼻尖。\"好好活著。\"她的聲音輕得仿佛山風,指尖最後一次掠過雪絨柔軟的胎發,\"若遇危難,可對著冰晶喚我......\"


    突然,她後退半步,廣袖翻飛間,整個人化作一道冰藍色的流光直衝天際。


    眾人望著那道刺破雲層的光芒,耳畔還回蕩著衣袂破空的聲響。不知誰率先跪了下來,緊接著,此起彼伏的哭聲與呼喚聲響徹山穀。


    孫富貴緊緊抱著雪絨,任由淚水砸在女兒的繈褓上,懷中的小人兒卻突然伸出手,朝著天空咿咿呀呀,仿佛還在追逐那抹消逝的藍光。


    寒風卷起枯葉,掠過新立的寨門。門上的紅綢在風中獵獵作響,與天際殘留的冰藍光芒遙相呼應。


    這場相遇短暫如西南的冬雪,卻在每個人心中烙下了永恒的溫度。當孫富貴抱著女兒轉身時,他知道,黎部的故事不會隨著玄霜的離去而終結——因為希望已經種下,就像凍土下蟄伏的種子,終將在春日破土而出。


    若是這世間所有美好,都沒有別離,那該是多麽美好!(願看到的眾位書友,美滿!)


    半月後,為感念玄霜仙子的幫助與福澤。在多蓋的房舍,孫富貴率人打通兩間屋子,為玄霜修建金身,受黎族萬世香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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