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蜀嶺尋蹤


    蜀地的晨霧像被揉碎的棉絮,纏繞在蒼翠欲滴的峰巒間。玄霜將冰劍別在腰間,粗布裙擺上還沾著昨夜的露水。連續三日,她與獵戶們踏著晨霧進山,此刻山風掠過樹梢,送來鬆針與泥土混合的腥甜氣息。老榕樹垂下的氣根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偶爾有鬆鼠拖著蓬鬆的尾巴躍過,驚落滿枝晶瑩的水珠。


    \"霜姑娘,試試這個!\"絡腮胡的王二柱突然遞來張獸皮手套,黝黑的臉上帶著幾分局促,\"山裏荊棘多,別傷了手。\"三日前,這個漢子還曾笑話玄霜空手打獵,此刻卻主動將自製的護具送來。玄霜接過手套時,注意到邊緣細密的針腳——分明是連夜趕製的。


    隊伍穿行在箭竹林中,箭矢與竹枝碰撞發出沙沙聲響。玄霜走在隊伍中央,冰藍色靈力若有若無地籠罩四周。暑氣在她身側化作絲絲涼意,惹得獵戶們不自覺往她身邊靠攏。劉大柱悄悄將腰間酒葫蘆遞給她:\"嚐嚐自家釀的梅子酒,解乏。\"這個曾經被眾人打趣的\"耙耳朵\",如今看她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敬重。


    蜀地的山像迷宮般錯綜複雜。眾人時而攀爬陡峭的崖壁,枯黃的藤蔓在腳下簌簌作響;時而穿越幽深的溪穀,溪水在怪石間奔湧,濺起的水花帶著刺骨的涼意。玄霜總能在關鍵時刻指出捷徑,她的冰劍輕點岩石,便能凝結出階梯;遇到湍急的河流,冰刃劃過水麵,即刻架起一座晶瑩的橋。


    \"乖乖,這簡直是仙女下凡!\"張老三望著冰橋嘖嘖稱奇,三天前他還躲在樹後偷看玄霜,此刻卻由衷地讚歎。眾人的態度悄然轉變,從最初的懷疑到好奇,再到如今的依賴。當玄霜用靈力感知到野獸蹤跡時,獵戶們不再竊竊私語,而是默契地拉開弓箭,擺出圍獵陣型。


    王二柱破鑼般的嗓門:\"霜姑娘!快來瞧瞧張老三這龜兒子,撒泡尿都能摔個狗啃泥!\"眾人哄笑聲驚飛樹梢的白鷺,張老三提著褲子從灌木叢裏鑽出來,臉漲得比他腰間的辣椒串還紅:\"王二柱你個砍腦殼的!有本事晚上賭酒別認慫!\"


    玄霜握著冰劍的手頓了頓,裙角掃過沾滿露水的蕨類植物。這是她隨隊搜尋的第三日,早已習慣了這群獵戶的粗糲做派。劉大柱扛著獵叉從她身邊經過,故意把胸脯拍得震天響:\"妹子別怕,有爺們兒在,豺狼虎豹都得繞著走!\"話音未落,王二柱又起哄:\"劉大柱你省省吧!昨兒個見著野兔子都手抖,還護人家姑娘?\"


    山道狹窄,眾人擠作一團前行。張老三突然湊到玄霜跟前,嘴裏的酒氣混著檳榔味撲麵而來:\"霜妹子,哥給你講個葷段子——\"話沒說完,後腦勺就挨了王二柱一巴掌:\"你個不要臉的!當著姑娘家說這些!\"張老三揉著頭嬉皮笑臉:\"怕啥?霜姑娘看著冰清玉潔,指不定比咱們還懂!\"


    隊伍行至溪穀,眾人停下歇腳。王二柱扯開汗津津的粗布衫,露出黢黑的胸膛,隨手抓起塊石頭砸向溪裏的遊魚:\"他娘的!找了三天連強盜毛都沒見著!\"劉大柱往嘴裏塞了把野果,汁水順著嘴角淌下來:\"急個錘子!有霜姑娘在,遲早把那些龜孫子揪出來!\"


    張老三突然扒著玄霜的肩膀,酒葫蘆往她麵前一遞:\"來一口?咱這酒勁兒大,喝完渾身冒火!\"不等她拒絕,王二柱抄起獵叉就戳他屁股:\"張老三你狗日的,灌姑娘酒安的什麽心?\"兩人頓時扭打作一團,嘴裏罵罵咧咧:\"瓜娃子!憨批!你個耙耳朵養的!\"汙言穢語像溪裏的石頭般劈裏啪啦往外砸。


    玄霜倚著冰劍,看著他們滾得滿身泥漿,突然想起昆侖虛弟子們連爭執都要講究\"點到為止\"。這裏的一切卻像沸騰的火鍋,熱辣滾燙,毫無遮掩。當劉大柱被按在泥地裏時,竟還抽空喊了句:\"霜姑娘別看!爺們兒這是切磋武藝!\"惹得眾人笑作一團,驚得遠處的野豬都豎起耳朵。


    午後的日頭越發毒辣,張老三脫得隻剩條褲衩,搖著破蒲扇走在最前頭:\"說真的,霜姑娘,你這細皮嫩肉的,咋就想著跟我們鑽林子?莫不是被哪個負心漢甩了?\"這話讓空氣陡然一靜,眾人都等著看玄霜翻臉。誰知她隻是輕笑一聲:\"比起聽人說假話,還是聽你們罵人舒坦。\"


    這話一出,王二柱笑得岔了氣,獵叉差點戳到自己腳:\"痛快!老子就喜歡姑娘這脾氣!\"張老三更是湊得更近,嘴裏葷段子一個接一個,什麽\"寡婦門前是非多\",\"小媳婦偷漢子\",聽得劉大柱麵紅耳赤直捂耳朵。玄霜卻神色如常,偶爾還接一句:\"然後呢?\"把張老三激得唾沫橫飛,越發起勁。


    午後的陽光穿透層層疊疊的樹葉,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玄霜突然抬手示意眾人停下,冰藍色眼眸凝視著前方的灌木叢。片刻後,三隻野鹿從林中竄出,鹿角上還掛著新鮮的藤蔓。\"左邊兩隻歸你們。\"她話音未落,手中冰劍劃出優美的弧線,攔住了右側野鹿的去路。


    獵叉破空聲與冰刃相撞的脆響交織在一起。玄霜的身法輕盈如蝶,冰劍在陽光下閃爍著幽藍光芒。當野鹿被製服時,眾人爆發出震天的歡呼。這幾日,每次圍獵都收獲頗豐,玄霜卻總是隻要一隻野兔或山雞。\"夠吃就行。\"她將獵物遞給王二柱時,對方粗糙的大手在接取時竟微微顫抖——那是被這份慷慨觸動的證明。


    山風送來遠處的雷鳴,烏雲開始在天際聚集。眾人加快腳步往回趕,玄霜走在最後,警惕地掃視四周。突然,她停在一株古柏前,指尖撫過樹幹上新鮮的刀痕。那痕跡呈半月形,顯然是某種彎刀留下的——與村民描述的強盜兵器特征相符。


    \"在這裏!\"她的聲音驚動了眾人。獵戶們立刻圍攏過來,看著那道刀痕神色凝重。劉大柱摸了摸刀痕,沉聲道:\"至少是三日內留下的。\"盡管沒有發現強盜的蹤跡,但這個線索讓連日來的搜尋有了方向。眾人望向玄霜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信任。


    歸途的山道上,王二柱主動背起受傷的同伴,張老三哼起了川劇小調,劉大柱則與玄霜討論著明日的搜尋路線。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布滿青苔的石板路上蜿蜒。玄霜望著這群曾經對她充滿質疑的漢子,聽著他們爽朗的笑聲,突然覺得蜀地的山不再那麽陌生。


    夜幕降臨時,眾人回到村口。老嫗早已在竹籬前等候,昏黃的油燈照亮她布滿皺紋的臉。玄霜將山雞遞給老人時,感受到身後投來的目光——那是獵戶們帶著敬意的注視。蜀地的星空璀璨,銀河橫跨天際,玄霜站在院落中,聽著遠處傳來的蟲鳴,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正融入了這片土地。


    山風掠過竹籬,帶來陣陣野花香。玄霜知道,在這山大林密的蜀地,尋找強盜依然如同大海撈針。但這三日的經曆,讓她收獲的不僅是線索,更是一份難得的情誼。那些曾經的質疑與輕視,早已化作信任與敬佩,如同山間的溪流,悄然匯聚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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