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雙影晨昏


    昆侖虛的晨曦穿透冰窟的薄霜時,玄霜總能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天墟捧著食盒的身影漸成每日清晨的風景,而不知從何時起,他身側多了夙瑤的淡金色裙裾。兩位昔日執掌大荒風雲的人物,此刻卻像尋常父母般,輕手輕腳地將溫熱的食盒擺在石桌上。


    \"今日燉了雪髓參雞湯。\"夙瑤的聲音裹著晨霧,她玉勝的微光在發間輕輕顫動,鬢角新添的銀絲隨著動作若隱若現。玄霜望著神女親自掀開食盒,青瓷碗裏漂浮的雪髓參泛著瑩潤的光,雞湯表麵凝著一層誘人的金黃油花,竟還細心地撇去了浮沫。天墟默默遞過象牙筷,銀線在袖口纏繞成溫柔的弧度。


    玄霜執筷的指尖微微發顫。這是她第三次與兩人共餐,可每次麵對這份突如其來的關懷,仍覺得像是置身夢境。夙瑤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的臉,像是要將三十年的時光都補回來。當玄霜咬下第一口鮮嫩的雞肉時,神女眼中突然泛起水光,蒼白的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自己心口,那裏還留著三十年前剜取精血的舊疤。


    \"多吃點,你太瘦了。\"夙瑤的聲音帶著哽咽,她顫抖著夾起一整塊雞腿放進玄霜碗裏,動作生澀卻滿是疼惜,\"小時候...定是吃了不少苦。\"話音未落,天墟輕輕按住她的手,無聲地搖了搖頭。可夙瑤恍若未聞,又舀起一勺濃稠的雞湯,吹涼後遞到玄霜麵前,\"小心燙。\"


    玄霜望著那勺懸在半空的雞湯,突然想起幼時在繼母家,永遠隻能分到半碗冷粥。此刻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接過湯碗時,觸到夙瑤指尖的涼意——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神女,掌心竟布滿薄繭,想來是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


    飯間,夙瑤和天墟幾乎不動筷,隻是專注地看著玄霜進食。當發現她喜歡吃湯裏的枸杞,兩人便默契地將整碗湯裏的枸杞都挑出來;見她小口抿湯,天墟立刻添上溫熱的茶水,而夙瑤則默默將冷掉的菜重新加熱。玄霜注意到,神女施法時指尖微抖,顯然靈力尚未完全恢複,可眼神卻始終溫柔而堅定。


    \"阿霜小時候...也愛吃甜的嗎?\"夙瑤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片羽毛。玄霜一愣,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親昵地稱呼她。她點頭時,瞥見夙瑤眼底閃過一絲欣慰與痛楚交織的神色,神女下意識地摸向袖中,卻又猛地收回手——那裏藏著半塊繡著星砂花的繈褓殘片。


    飯後,夙瑤堅持要收拾食盒。她動作生疏地將碗碟放回木盒,卻不小心碰倒了玄霜的冰製發簪。當發簪落地的瞬間,天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接,銀線如流光般纏住簪子,卻在觸及簪頭冰雕的雪魄草時,微微發顫……


    \"我來。\"玄霜上前接過發簪,指尖觸到天墟冰涼的手背。她突然發現,這位劍尊的手掌比看起來寬厚許多,掌心的老繭裏還嵌著細小的星砂。而夙瑤正望著兩人相觸的手,眼眶通紅,卻強忍著笑意:\"阿霜的手藝真好,這冰雕比昆侖工坊的還要精致。\"


    當兩人離去時,玄霜站在洞口望著他們的背影。天墟始終虛扶著夙瑤的手肘,生怕她摔倒,而神女鬢角的銀絲在風中飄動,與天墟的銀發交織成霜色的綢緞。玄霜突然想起昆侖弟子們常說的話:\"劍尊與神女是大荒最般配的璧人。\"可此刻,她卻覺得這兩人更像是曆經滄桑的老夫妻,彼此攙扶著對抗歲月的洪流。


    而在觀星台方向,江沉舟與洛冰璃望著相擁離去的兩人,皆是沉默不語。洛冰璃發間的冰簪泛起微光,映出她眼底的心疼:\"神女她...這些天幾乎沒合眼。\"江沉舟握緊玉笛,笛身星軌紋路滲出絲絲血跡——那是他暗中為夙瑤輸送靈力留下的痕跡。


    與此同時,玄霜低頭看著掌心殘留的溫熱,突然發現冰窟裏的寒意似乎不再那麽刺骨。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天墟和夙瑤正站在回廊轉角,透過雕花窗欞偷偷望向她的方向。夙瑤攥著天墟的衣袖,淚水滴落在銀線交織的紋路裏:\"阿照,你看,我們的孩子......\"天墟攬住她顫抖的肩膀,斷劍在鞘中發出無聲的悲鳴,而遠處的渾天儀,正詭異地逆向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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