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百零四章 星闕別宴


    昆侖虛的晨霧被鍾聲震散時,各門派的旌旗已在觀星台前獵獵作響。青玄束著銀線織就的掌門綬帶,站在三十六級青玉階上抱拳行禮,銀發在朝陽下泛著柔和的光:\"此番多謝諸位援手,待神女醒轉,定當親往致謝。\"他身後,璿光殿的朱門緊閉,唯有青鸞玉鳳偶爾發出的清鳴,打破這莊重的寂靜。


    江沉舟撫著淩霄宗的鎏金劍鞘,目光掃過殿門方向:\"青玄掌門客氣了,隻是這蝕天蠱...\"話未說完便被洛冰璃輕咳打斷,玄霜仙子站在雲淵身側,冰藍色裙擺無風自動,似是對這話題極為不耐。青玄抬手召來星軌閣弟子,十二隻玉盤托著流光溢彩的寶物出列:\"諸位離去前,可任選一件。除星圖、渾天儀核心部件外,其餘皆可帶走。\"


    雲淵的指尖在療傷玉簡上停留片刻,最終取走了一枚能增幅水係術法的鮫人淚;汐音將七弦琴輕輕放在青玉案上,換走了昆侖秘傳的《天籟調》殘卷。林野紅著臉將蕭玉衡拽到陣列前,挑中一對能心意相通的傳音玉佩,引得周圍修士善意哄笑。蕭玉衡耳尖通紅,卻緊緊攥著玉佩不放,與林野相觸的指尖都在發燙。


    \"此次暫別,他日江湖再會!\"江沉舟將玉瓶收入乾坤袋,率先禦劍而起。各門派修士紛紛效仿,一時間,各色劍光劃破昆侖虛的天際,如同一場盛大的星雨。青玄望著漸遠的光點,轉身時正對上玄霜複雜的眼神——她最終什麽都沒拿,隻將懷中的半幅畫卷攥得更緊。


    璿光殿內,天墟仍守在夙瑤榻前。他將熬好的參湯放在金絲楠木幾上,用帕子蘸水擦拭她蒼白的唇。青鸞突然撲棱著翅膀跳上榻沿,金色羽毛掃過夙瑤手背,鳳目裏滿是擔憂。玉鳳則將尾羽垂下,星輝點點落在她眉心,試圖驅散縈繞不去的陰翳。


    恍惚間,夙瑤墜入記憶的深海。三十年前的那個雪夜如潮水般湧來:她扯下象征神女身份的玉勝,任長發散落肩頭,在天墟的斷劍劃出的結界裏,終於吻上了那抹魂牽夢繞的唇。豹紋雲裳被星光照亮,天墟的北鬥紋與她的玉勝交相輝映,他們相擁的身影倒映在渾天儀流轉的星軌中,將\"昆侖神女不得動情\"的戒律燒作飛灰。


    \"阿照...\"她在夢中囈語,指尖無意識地抓著錦被。天墟渾身一震,銀線在袖口劇烈顫動。他輕輕握住她的手,靈力順著相觸的肌膚緩緩注入,卻發現這次的脈象竟比往日平穩許多。青鸞突然昂首鳴叫,火焰自羽毛間迸發,在殿內投射出虛幻的星圖——那是他們曾在觀星台私會時,天墟用劍氣為她勾勒的銀河。


    殿外,清玄正與陳參商、任平生商議結界修補之事。少年修士手中的巫蠱雙鈴突然發出奇異共鳴,任平生眼中的星紋劇烈旋轉:\"不好!神女的夢境正在失控!\"話音未落,璿光殿傳來轟然巨響,青鸞玉鳳的身影裹挾著冰火之力衝天而起,將整個昆侖虛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晝。


    天墟被氣浪掀翻在地,卻仍死死護著榻上的夙瑤。她的玉勝光芒大盛,豹紋雲裳上的星紋化作鎖鏈,將夢境與現實強行割裂。在意識深處,夙瑤看見十六歲的自己跪在玄夜麵前,玉勝被生生扯下;又看見天墟渾身是血倒在她懷裏,斷劍碎成齏粉。無數畫麵交錯閃現,最終定格在那個雪夜——天墟笑著將星砂花別在她發間,說要帶她看遍山海。


    \"我不要醒來...\"她的呢喃混著靈力波動,震得整個璿光殿嗡嗡作響。青玄率眾弟子趕到時,正看見天墟將她緊緊護在懷中,銀發淩亂,嘴角滲出黑血,卻仍在不停輸送靈力。玄霜站在人群外圍,冰藍色的眼眸映著殿內景象,突然想起自己蜷縮在柴房時,也曾這樣渴望過一個溫暖的懷抱。


    玉鳳突然俯衝而下,尾羽的冰晶擦著天墟的耳畔劃過,卻在觸及夙瑤的瞬間化作溫柔的星光。青鸞則展開三丈羽翼,將兩人籠罩在金色火焰中。在冰火交融的光芒裏,夙瑤的睫毛微微顫動,一滴淚滑落,滴在天墟手背上,燙得他幾乎要落下淚來。


    璿光殿內,夙瑤的呼吸漸漸平穩。天墟將她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輕聲道:\"我在。\"這句話穿過三十年的時光,終於與夢境中的承諾重疊。青鸞玉鳳安靜下來,火焰與冰晶化作細碎流光,落在她的豹紋雲裳上,宛如撒了滿身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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