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燼餘孤影


    富貴抱著長生的屍體跌跌撞撞衝出黑風鎮時,天邊正泛起猩紅的朝霞。他懷中的金鎖突然變得滾燙,在命鎖力量消退後,少年的右臂又恢複成殘肢模樣,斷裂處的白骨上還沾著凝固的黑血。身後傳來追兵的呼喊,他卻像失了魂般,機械地邁著步子,直到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一片焦土之上。


    這裏曾是富貴的家——錢氏門閥的死敵,顧家的世襲領地。此刻斷壁殘垣間,焦黑的梁柱橫七豎八,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腐臭。數十具屍體倒在庭院中,有的身首異處,有的心口插著錢氏特有的淬毒暗器。富貴一眼就認出了父母——父親倒在祠堂門口,手中還緊握著半卷殘頁;母親趴在弟弟的屍體旁,指甲深深摳進泥土裏,顯然是在奮力爬行時力竭而亡。


    “爹...娘...”富貴喉嚨裏發出破碎的嗚咽,將長生的屍體輕輕放下,顫抖著爬向父母。母親的身體早已冰涼,懷中還護著一個繈褓,裏麵是剛出生不久的妹妹,小臉青紫,顯然是被悶死在懷中。金鎖從少年頸間滑落,掉在父親手中的殘頁上,泛黃的紙張突然亮起微光,顯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命鎖現世,采陰司必傾巢而動...唯有以血為引,方能...”


    話音未落,破空聲驟然響起。三支淬毒箭矢擦著富貴的頭皮飛過,釘入身後的土牆。他抬頭望去,數十個黑衣人從斷牆後現身,為首者臉上有道猙獰的刀疤,腰間掛著的人皮麵具隨風晃動——正是黑風鎮人市的守衛頭目。“小雜種,還想跑?”刀疤男獰笑,“你以為破壞祭典就能逃過一劫?整個顧家,都要為你陪葬!”


    富貴握緊拳頭,體內那股神秘力量卻再無半點回應。命鎖覺醒帶來的反噬太過劇烈,他的經脈早已寸寸斷裂,此刻連最基本的靈力運轉都無法做到。看著黑衣人步步逼近,少年突然抓起地上的斷劍,朝對方衝去。然而,他的攻擊軟弱無力,刀疤男輕易地格開,反手一拳打在他臉上。


    “就這點本事?”刀疤男一腳踩住富貴的背,“聽說你體內有命鎖傳承?可惜啊,經脈全廢的廢物,留著也是浪費。”他抽出彎刀,刀刃抵在少年後頸,“放心,我會留著你的命鎖,獻給采陰司大人。”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鞭如靈蛇般纏住彎刀,陳參商的身影從煙霧中閃現。


    “放開他!”巫蠱雙鈴震出刺耳音波,鈴身符文流轉成血色咒文。黑衣人紛紛掏出蠱蟲抵抗,卻見陳參商手腕翻轉,銀鞭甩出數十道鞭影,瞬間擊碎蠱蟲。刀疤男臉色驟變,想要逃跑,卻被突然出現的雲淵攔住去路。金龍龍爪落下,強大的龍威壓得他口吐鮮血,跪地求饒。


    “說,采陰司的總部在哪?”雲淵龍目圓睜,龍息噴吐間地麵寸寸龜裂。刀疤男渾身顫抖,指向西北方向:“在...在幽冥海深處的‘鬼船島’,島上有...有上古祭壇...”話未說完,他突然瞳孔渙散,七竅流血而亡。陳參商蹲下身子,銀鈴貼近屍體,鈴音中傳來詭異的笑聲:“敢泄露秘密,死!”


    富貴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心中卻無半點波瀾。他緩緩爬向父母的屍體,從父親手中取下殘頁,又撿起妹妹的繈褓。長生的屍體還保持著安靜的姿態,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少年將三樣東西抱在懷中,站起身來,眼神空洞得可怕。“我要去鬼船島。”他的聲音平靜得令人心悸,“就算死,也要為家人和長生報仇。”


    雲淵化作人形,想要勸阻,卻被陳參商攔住。巫蠱教聖女看著少年布滿血痂的斷肢,又想起長生至死緊握的玉佩,最終隻是將一瓶療傷藥塞到他手中:“拿著。去玄冰宮找江沉舟,他或許能...”“不用了。”富貴打斷她,“我自己的仇,自己報。”


    朝陽升起,將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長。他背著親人的遺物,抱著長生的屍體,一步一步走向遠方。身後,陳參商望著他的背影,巫蠱雙鈴發出低沉的嗡鳴;雲淵則皺起眉頭,總覺得少年身上那股決絕的氣息,透著股令人不安的瘋狂。而在幽冥海深處,鬼船島的上古祭壇上,巨大的命輪再次轉動,無數鎖鏈破土而出,直指富貴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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