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長疑惑了一聲,“有跡可循?當初何老先生捐贈的時候,都沒能說清楚這東西是怎麽來的。”


    “嗬,連捐贈者都不知道有跡可循,他倒是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正的年紀跟自己相仿,所以這個助理有點看不慣,一直在那兒陰陽怪氣。


    同齡人之間很難產生崇拜,若是有人比自己厲害,會覺得是對方家庭條件好,並不是因為對方努力。


    這個助理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態,覺得帝都博物院打電話來,肯定是因為周正的背景硬。


    但他卻不知道,周正的背景,全憑自己闖出來的。


    周正沒有去卵那個人。


    這種聒噪的人他見多了,越是理會,他就跳得越高。


    “十九世紀末期出的《敬吾心室彝器款識》,以及二十世紀的《殷周金文集成》等,都記載過這件西周時期的青銅提梁卣。


    其中晚清時期的李宗岱,也收藏過這件東西。我估計是何老先生的爺爺從李宗岱手中得到了這件東西,傳到何老先生手中,他並不知道來路,才以為是流傳無序。”


    館長眯了下眼,想起來李宗岱是道光29年的副貢,還曆任山東候補道、布政使、鹽運使,為晚清青銅器收藏大家。


    “《敬吾心室彝器款識》這本書現在估計很難找到了,我手頭有《南海李氏寶彝堂藏器目》的電子版。


    上邊記載了李宗岱收藏的大保方鼎、免簋、頌簋、陳侯簠、貉子卣、虢叔編鍾等254件青銅器,其中一半都是重器,你們進行比對後,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有很多古籍,博物館都沒有。


    周正也是從正乾齋收民間古董,一點一點收集來的。


    其它古玩店基本都是奔著賺錢的目的,而周正現在是奔著收藏的目的,所以隻要是老物件,甭管有沒有升值空間,周正都願意花錢買下。


    “你看我說什麽,人家是帝都博物院介紹來的,肯定不是等閑之輩。”


    館長和善的笑著說道。


    “還有三件東西,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來。正好我們博物館下半年要舉辦一場青銅器專題展覽,如果能多看出來幾件,到時候也能多占幾個展位進行介紹。”


    這裏邊一共有三件青銅器和一件字畫,既然對方說青銅器,那周正就把另兩件東西看了。


    “這件東西我們研究過了,從外形看,跟帝都博物院的藏乃孫甲祖罍還有頤和園藏父癸罍有相似之處。裏邊還有幾個銘文,我們隻比對出後麵三個字是——寶尊彝。”


    周正拿起來,往裏邊看了看。


    “霸伯作厥寶尊彝。”


    “霸伯?西周時期有霸國這個諸侯嗎?”老劉雖是看倉庫的,但卻是掃地僧級別的人物,跟那些專家教授是一樣的。


    他清楚上邊出現的“伯”字,說明是伯爵一級的貴族,是一國之君或一族之長。


    而伯前麵的字,代表了不同諸侯國。


    在西周王朝建立之初,周天子為了能夠迅速形成垂直統治,便開始大肆分封兄弟及同姓之人成立諸侯國,總計分封71國。


    71個諸侯國之中,姬姓宗室子弟和功臣為列國諸侯居多,共為五等,即公、侯、伯、子、男,諸如齊國、虢國、宋國、趙國等等。


    由於諸侯國太多,一些小的諸侯國就無法被考究了。


    “如此看來,71個諸侯國中,還有一個霸國的存在。這可真是重大的曆史發現!不過你是怎麽認出這是霸字呢?”


    周正解釋說,“我手中也有幾件霸伯的青銅器,跟其他西周早期的青銅器上邊的銘文進行比對,發現下部的寫法有類似之處,所以推斷是霸字。


    而且這件東西也並非流傳無序,而是早些年傳到了島國。去年我去島國呼籲島國民間歸還華夏古董時,看過幾本冊子,上邊就有這件青銅器。


    上一個有記錄的收藏者是島國的長尾家族,二戰以後,在戰火中失去工廠的長尾家族將這些藝術品全部賣出,我估計是當時在島國留學的那批人,將這件青銅器給帶回了國。”


    館長感慨道:“居然是海外回流之文物,那就更加的珍貴了。”


    “什麽冊子?敢不敢拿出來看?”助理冷凝道。


    “他是怎麽成你助理的?垃圾話這麽多。”周正瞪了他一眼,那家夥莫名感到一股壓力襲來。


    “你今天確實太不禮貌了,先出去吧,去辦公室等我。”館長脾氣好,就算說狠話,口氣也很溫柔。


    也難怪小小助理如此耀武揚威。


    “不好意思啊,他是我侄子,平常確實太慣他了,沒規矩。不過他剛才問的,其實也是我想問的,因為我們要去查閱資料。”


    “你說冊子是吧?《說田家藏品展觀目錄》的第70號文物,《三代吉金文存補》第627號文物,這兩本都能找到這件青銅器。”


    見周正居然能夠不假思索的說出來,並且還能記住物件在書中多少號。


    館長不得不佩服這記憶力,不去參加《最強大腦》節目,都可惜了。


    周正也覺得奇怪,自己的記憶力什麽時候變這麽好的?


    估計是因為練了《太玄凝行殘卷》之後,同時也提高了記憶力。


    否則自己念書那會兒能這麽聰明,估計早考上清華北大了。


    還剩最後一件青銅器,周正的語氣也加快了些。


    因為他還要趕飛機去澳洲。


    “這件東西是商朝的仲夷尊。


    下飾有弦紋兩道,下腹部以雷紋為地,飾以獸麵紋,圈足部位有亦有弦紋兩道,很明顯是商朝時期的風格。


    下麵的銘文‘仲夷作旅車尊彝’,你們應該已經研究出來了,你們不確定的應該還是流傳的問題。


    好說,這件東西同樣流傳有序,有記錄的藏家是晚清重臣吳榮光,道光中任湖南巡撫兼湖廣總督。


    我知道的有三本書都記載過這件仲夷尊:《筠清館金石文字》、《攗古錄金文》和《龔自珍全集》。


    這三本書在零幾年的時候還出版過,市麵上或許沒流傳了,但去出版社找找應該能夠找到。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滬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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