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顧府門前。


    顧府門前已經大變樣。由於部分園子不斷售賣、出租,顧宅大門兩側從前的青石磚牆上,陸續砌開了多扇宅門。


    放眼內宅,從前的大宅子裏也出現了一些縱橫交錯的圍牆,這些圍牆將原先氣派的宅子分割了出去。


    此時,顧宅大門緊閉。柳梅上前使勁兒拍門,過了好一會兒,門才“吱吖”一聲開了一道縫。


    “誰呀?”裏麵傳出一個婆子的聲音,隨後一個腦袋探出門縫。


    “嬤嬤趕緊開門,小姐回來了!”柳梅喊道。


    大門這才被拉開,一個身形矮胖的婆子走出門來。


    婆子顯然認識顧錦行,忙不迭地上前請安,“哎喲,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快快請進!”


    顧錦行對她卻沒有什麽印象,目光漠然地從她身上掃過。


    “劉叔,你找兩個下人,把車上的東西都送進禧福苑,”顧錦行一邊說,一邊抬腳跨進大門。


    顧錦行帶著秦嬤嬤和柳梅一路朝禧福苑走去。她發現自己半年沒有回來,顧府似乎更蕭索了一些。一路上見到的下人,有些竟瞧著眼生。


    禧福苑的院門前,從前有小丫鬟守著,見到有人來會即刻往裏通報。但是現在,院門前卻沒有一個人影。


    門是虛掩著的。秦嬤嬤上前一步,伸手推開院門,一股濃重的藥味兒頓時撲鼻而來。


    顧錦行被藥味嗆了一下。她抬起手在鼻翼扇了扇,便毫不遲疑地走了進去。


    站在院子裏,顧錦行發現花圃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被打理了,薔薇、月季都快被瘋長的雜草遮掩了。


    這時,院門右側角落處的一扇門開了,一個奶娘帶著一對男孩出來。


    “姐姐——姐姐——”兩個男孩看見顧錦行,立刻揮舞著小手朝她奔過來。奶娘許嬤嬤忙上前行禮。


    “安鴻,安飛,你倆怎麽在這間房裏?”顧錦行蹲下身,看著兩個弟弟。


    顧安鴻和顧安飛身著兩件舊裳,衣裳的顏色已經洗得有些泛白,兩人的衣袖處還破著幾個洞。


    “嬤嬤,怎麽給兩個小公子穿這樣的衣裳?我前些日子讓人送回來的衣裳呢?”顧錦行很是不悅。


    許嬤嬤抹了抹眼淚,“小姐回來就好,小姐…… ”許嬤嬤有些哽咽。


    “嬤嬤不急,你慢慢說。”顧錦行看著她。


    “夫人病了很長時間,擔心把病氣過給兩個小公子,就讓奴婢帶著兩個小公子住進了這間房。”許嬤嬤指了指剛才出來的房間。


    顧錦行朝那間房望了一眼,皺了皺眉,這間房是下人的房間。


    許嬤嬤又抹了一把眼淚,“自夫人病後,兩個小公子的好衣裳多數都讓陳姨娘誑了去,拿去給了她的娘家侄兒。小姐送來的新衣,奴婢不敢拿給小公子穿……唯恐……”


    聽了許嬤嬤的話,顧錦行放下顧安鴻和顧安飛,吩咐許嬤嬤,“你把小公子照看好,我去看看娘。”


    顧錦行轉頭朝上房走去,在上房裏竟然也沒有看見人。


    顧錦行又走進內室。內室的窗戶都關著,光線很是昏暗,屋子裏不僅有濃鬱的藥味兒,顧錦行還聞出了一股血腥氣。


    “娘?娘?”顧錦行高聲喚道。


    但是沒有人回答她。顧錦行的心“咚咚”直跳,心頭被一種恐懼感緊緊?住。


    “娘,你在嗎?娘?母親?”顧錦行又喚了兩聲。


    這時,顧錦行聽見床幃裏傳出了動靜。隻見床幃動了兩下,接著傳出來了幾聲低低的咳嗽聲。


    顧錦行上前,猛地掀起低垂的床幃,她看見黃氏側臥在床上,發絲竟已蒼白一片,麵上形容枯槁。


    “娘,半年不見,你怎麽……你怎麽就成了這樣?”顧錦行如遭雷擊。


    “錦兒,是你……你……回來了?”黃氏看見顧錦行,枯澀的目光裏竟升騰起一抹亮光。她掙紮著要從床上坐起來,顧錦行忙上前扶住她。


    “咳,咳咳咳——”黃氏又捂著嘴咳了幾聲,然後捂著嘴的那隻手遲遲不肯放下來。


    顧錦行以為她想吐痰,忙拿著帕子遞到她的嘴邊,卻看見一抹觸目驚心的紅從她的嘴角溢了出來。


    “娘!娘你怎麽了?”顧錦行被嚇了一大跳,高聲喊了出來。


    她用力取下黃氏的手,看見黃氏的手掌、嘴唇全是血。


    “小姐,讓老奴來伺候!”秦嬤嬤也看清了,唯恐嚇壞顧錦行,急忙上前扶著黃氏,又給柳梅遞眼色,讓柳梅把顧錦行拉開。


    顧錦行正看著秦嬤嬤給黃氏清理手上和臉上的血跡時,聽見了柳枝的聲音:“小姐!”


    她轉頭看見柳枝端著一碗藥走進來。柳枝把藥放在桌上,就朝著顧錦行跪了下來,邊哭邊磕頭。


    “小姐,奴婢該死!奴婢沒有照顧好夫人!”


    “柳枝,你起來吧,先給娘喂藥!”顧錦行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柳枝爬起來,重新端起藥走到床前,與秦嬤嬤一起把藥給黃氏喂了下去。


    黃氏喝完藥後,沒過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柳枝,你隨我來!”顧錦行見黃氏睡去,這才離開床前,朝偏房走去。


    顧錦行把柳枝帶進偏房,“柳枝,你詳細告訴我,娘的病是怎麽回事?半年前還好好的,為何突然就病了?還有,大夫是怎麽說的?”


    柳枝跪到地上,眼淚簌簌流下:“小姐,半年前……您離開後不久,夫人就開始感覺身體不適,時常咳嗽,夜裏也睡不好。起初,夫人和奴婢都以為隻是受了寒涼,就找大夫先後抓了不少治寒涼的藥來吃,誰知夫人不僅不見好,反倒越咳越厲害,半月前最竟咳出了血……奴婢……奴婢嚇壞了,趕緊讓人去侯府找了嚴二夫人。嚴二夫人當日就帶著大夫來看了夫人,此後,嚴二夫人就三番五次遣人來看望夫人,還請過多個大夫,隻是……隻是夫人……”


    “那你們為何不告訴我?”顧錦行忍不住哭了。


    “小姐不要怪嚴二夫人。嚴二夫人也說要帶著小姐回來,但是夫人怕過了病氣給您,求著嚴二夫人,不讓嚴二夫人告訴你,想必嚴二夫人這才沒有對您說。”柳枝哽咽著。


    “姨母說請宮中的太醫看過,太醫怎麽說?”


    “太醫說,夫人……夫人隻是拖時間罷了。太醫開的藥裏有安神的,說讓夫人盡量多睡,少些痛苦。”柳枝泣不成聲。


    “那母親跟前怎麽隻有你一人伺候?劉嬤嬤呢?劉嬤嬤去哪裏了?怎麽不見她?”


    “小姐,嬤嬤……嬤嬤她……她讓大爺命人打死了!”


    “什麽?你說什麽?我爹……我爹他……他怎麽會……”顧錦行簡直不敢相信。在她的印象裏,顧之衍雖然不成器,沒啥大出息,性情卻也不像是暴虐的人。


    “柳枝,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柳枝抬起頭,淚眼迷蒙地望著顧錦行,悲憤地說:“夫人病後,老爺就讓芳姨娘管家,向夫人要鑰匙和賬本。庫房鑰匙一直放在劉嬤嬤身上。夫人不同意,芳姨娘就讓下人搶,劉嬤嬤被推得摔了一跤。劉嬤嬤摔倒的時候,不小心撞了芳姨娘一下。芳姨娘剛懷上身孕,被劉嬤嬤一撞就見了血,說是胎兒沒有了。老爺一氣之下,就讓下人當著夫人的麵,用亂棍把劉嬤嬤打死,還丟去了亂葬崗!”


    聽了柳枝的一席話,顧錦行恨得咬牙切齒,“那院子裏的其他人呢?”


    “芳姨娘說她那裏伺候的人不夠,把人全帶走了,也有人不想去,可是有老爺為她撐腰,也不敢不從,奴婢能留下來,也是……也是……”柳枝說不下去了。


    顧錦行早已注意到柳枝沒有了右手的小指,小指根上的傷痕看起來新愈不久,“是不是他們打斷了你的一根手指,才換來你留在了我娘的身邊?”


    柳枝驚訝地看著她,“小姐,你怎麽知道?”


    顧錦行渾身冰涼,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從來沒有這麽冷過,她的眼裏閃過一抹嗜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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