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錦言?”


    花昭看到,腦袋蒙著一塊布的季錦言,往醫館的長龍瞧了瞧,許是看到人太多,便繞過長龍,往其他地方走去。


    他是往著花昭這頭走來的。


    冷不丁,一個身影擋在他跟前。


    “季錦言?”


    少年郎把腦袋的布往下拉,甕聲甕氣道:“我不是季錦言,你認錯人了……”


    說完,季錦言便撒開腳丫子要跑。


    誰知花昭的反應也夠快,像是知道他會跑一樣,一把抓住他的後領子,也正好將他腦袋蒙著布給抓了下來。


    隻見季錦言回頭,花昭看清楚他那張臉。


    花昭:“…………”


    右眼上,被人狠狠砸了一圈,烏青烏青的。


    左臉上,也高高腫了起來。


    還有右手,也腫得像個豬蹄。


    這幅模樣,真是又滑稽,又好可憐。


    花昭反應過來,一副了然的模樣,“怪不得你昨晚和今早都沒來蘭苑啊……”


    季錦言表情有些不自在道:“你這樣抓著我,成何體統,快點放開。”


    “那你不準跑!”


    “我……”季錦言深吸一口氣,“我不跑,絕對不跑!”


    花昭挑眉,“你跑也行,等回去,我就告訴你小叔,你和人打架。”


    季錦言:“…………”


    花昭放開他。


    季錦言果然不跑了。


    “跟我來。”花昭帶著他去了老劉家。


    她先是把要藍草的事兒和老劉說了聲,又給老劉借了個地兒,和一個煮好剝殼的雞蛋。


    她還從大賣場買了塗抹的藥膏,又悄悄撕掉藥膏的外包裝後,朝著季錦言走去。


    “你在學院裏都幹些什麽事兒啊!”花昭坐到季錦言跟前,隨口說道:“現在可又逃學了?”


    少年郎不願意讓人看到自己這幅狼狽的模樣,聽到花昭的話,本來有些焦躁的情緒更甚,說出來的話,語氣不由重上幾分,“我就是喜歡逃學,不喜歡念書,怎麽,連你都要來管我嗎?!”


    話說完,空氣變得格外安靜。


    季錦言也是說完後,忽地就後悔了。


    隻見,花昭眉頭一挑,“我可沒那個空閑時間來管你,你便是現在去跳河,我也隻是派個人,去國公府通知一聲,然後該幹嘛就幹嘛。”


    季錦言一聽,又不樂意了,“我要去跳河,你就隻派個人去國公府通知一聲?不是應該跳進河裏救我嗎?”


    花昭嗬了聲,“你的死活,關我屁事?”


    季錦言:“…………”


    少年郎的眼神開始哀怨了。


    花昭的眉頭挑得更高,“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現在哪兒涼快,上哪兒待著去。”


    她說完,也起身要走。


    隻是剛起身,袖口就被人拽了下。


    是季錦言抓住她的袖子。


    “放開你的豬蹄。”花昭拿斜眼睨他。


    季錦言沒放,又拽了拽花昭的袖子,表情有點不自然,但還是說道:“花昭,方才是我說話太重……”


    花昭沒吱聲。


    空氣沉默了片刻。


    見花昭不說話,季錦言的語氣變得有點可憐兮兮的。


    “花昭,我臉疼……”


    “你活該。”


    話是這麽說,花昭把裹著雞蛋的手帕放在桌子上。


    “這是給我吃的嗎?”季錦言打開手帕,裏頭是個剝殼的雞蛋,他嘿嘿笑出聲,“我就知道花昭你沒那麽小氣。”


    “……敷的!”


    “噢。”季錦言聞言,拿著雞蛋去敷臉。


    “拿手帕包著。”


    季錦言乖乖照做。


    花昭坐到剛才的位置上,她看著季錦言那張臉,好半晌,才緩緩問道:“和誰打架了?打成這樣?”


    “你別看我臉都腫了,但江耗子比我還慘,他兩隻眼睛都黑了,那個臉腫得和豬頭似的。”季錦言說完,還高高挺起胸脯,甚是驕傲的模樣。


    “寧南王府的世子爺,江皓之?”花昭皺眉。


    “花昭,你皺眉幹嘛?他江皓之是寧南王府的世子爺,我季錦言還怕他不成啊?我小叔是大理寺卿,我爹是鎮守邊關的……”


    季錦言的話沒說完,花昭一掌拍在桌子上,平日裏眉眼彎彎的眉眼,也變得銳利,整個人的氣勢驟然大變。


    季錦言一下子就愣住了。


    片刻後,花昭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有些字眼不能說出來,她隻能這樣說:“我這個例子,你沒看到嗎?往日你也總說我仗勢欺人,仗著蘇妃娘娘得寵,連丞相之女的臉都敢抓花,你看我現在呢,我現在若是動對方一根頭發,他們能輕而易舉的弄死我。”


    回過神來的季錦言幾乎是下意識搖頭說道:“不會的,有小叔在……小叔會護著你!”


    花昭看著季錦言,一字一字說道:“是嗎?那若你小叔落馬了呢?就如現在的蘇妃娘娘那般。”


    季錦言啞口無言。


    花昭的語氣緩和了些,低聲道:“有些話,就不要在外麵說了。”


    季錦言沒說話,隻是輕輕點了下頭。


    花昭在想,少年有這般家境,難免會心高氣傲,不過家裏太寵他也有關係。


    親爹親娘在邊關。


    最怕的小叔,公務繁忙,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的盯著他。


    她不懂朝廷上的事情,但最起碼的也知道。


    功高震主,手握權勢,最容易招來忌憚。


    而季錦言方才的話,若是教外人傳出去,隻怕是沒個安寧日子了。


    而且夢境裏,一大家子最後都變成反派……想到這裏,花昭不由多看季錦言幾眼。


    “別看我了,以後我不亂說了……還不成麽……”季錦言嘀嘀咕咕道。


    花昭長籲一口氣。


    “不說這個了。”她頓了下,“你就這麽不喜歡念書?”


    提到念書,季錦言不吭聲了。


    就在花昭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少年郎垂眸,右腳輕輕踢了下桌子腿,緩緩道:“花昭,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差勁?”


    花昭一愣。


    那一瞬間,她好似在季錦言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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