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程望怎麽回事啊？”林柏挪著凳子在他旁邊問，裝模作樣地打開了明天最後一科化學的書。
他可是什麽都不知道，上晚自習之前劉願和他說要和他換桌，不等他同意，劉願就自己坐到了他的位置，把他趕了過來。
整個過程他都是懵的，回過頭來隻能灰溜溜的到劉願的座位，還要遭受程望的冷漠。
程望看了看許朝陽跟劉願那邊，氣打不出來:“複習，別煩。”
心裏煩躁，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
今天是在幫她說話啊，她怎麽還要生氣不理人，真的不講理，一點都不講理。
冷靜地思考今天說的那些話，感覺沒有一句不對，哪怕他語氣確實衝了點，確實說的很難聽。
但是那也是為了她，也是想讓那個男生長記性，讓他以後注意著點。
現在劉願和許朝陽正在聊天，有說有笑的，還挨得那麽近。
趴在桌上的劉願朝著許朝陽的方向，他看不到劉願臉上的表情。
拳頭無力地砸在桌上，最後又無奈鬆開。
“劉願啊，我覺得吧，程望也是為了你好。”
“那個男生就是撞了你，你看你的臉上，那麽深一個指甲印，要是毀容了可怎麽辦，這以後還可能會留疤啊。”
許朝陽指了指劉願臉上已經貼了創口貼的地方，他方才也是見到了那處傷口，看著傷口有點嚴重。
“我要是當時在場，肯定也讚同程望的做法。一句對不起就解決這事了啊？那你說開車不小心撞死了人，一句對不起能解決問題嘛？這不是一個對不起就完事的問題。”
“程望他一方麵是在維護你，不想你受委屈，一方麵也是在告訴那人長個記性，不然他下次還是會這樣，到時候還是會撞到無辜的人，你總不能每次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
劉願不服氣，她覺得很簡單的一件事情，怎麽到了許朝陽麵前也是跟程望一樣的想法。
“那他直接說出來那個男生的不對，讓那個男生下次改不行了嗎？幹嘛要打人家，還那麽凶……”
許朝陽歎了口氣，向來不正經的他端正了坐姿，拿著手中的筆慢慢變得認真了起來，仔細跟她分析著:“劉願啊，你看不出來程望對你有多在意嗎？”
“程望看著他喜歡的人被欺負了，那能不生氣嗎？說兩句話那能聽進去嗎？”
“他這個人很偏心的，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無關的人身上，他根本都不會管，他都懶得看一眼，但是受傷的人是你啊。”
說著，許朝陽突然問了一句:“你的臉現在還疼不疼？”
劉願拿起他桌上的小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撕開了創口貼，摸了摸白淨的臉上陷進去的一小塊肉:“疼啊。”
已經稍微開始結痂了，也是真的很疼很疼。
“是吧，你還知道疼。”說著，他接過不知道哪裏傳過來的創口貼，目光看向剛才把創口貼丟過來的程望，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趁著劉願照鏡子的功夫，把創口貼給了她。
“你不知道他為什麽轉學？”
“這我怎麽知道啊……”劉願說著撕開了創可貼，問:“這誰給的？”
許朝陽本來想看看程望現在是不是很難過，聽到劉願的質疑，立馬回過頭來說:“哎，當然是我給你的了。”
“許朝陽你真是撒謊都不打草稿。”劉願白了他一眼，把已經撕開的創可貼丟到了林柏的桌兜裏。
果然，她就知道許朝陽吃裏扒外，是和程望一夥的。
和他說再多的話也不能讓他站在自己這邊，索性不理他了。
許朝陽拍了拍她的胳膊，湊到她麵前小聲說:“接著說，程望跟我們說他打架被一中全校通報了。被打的那個男生住醫院了，他爸花錢給他擺平的。他說他不想看到那個人，那人家也不願意轉學啊，見他爸給了這麽多錢，再打一遍也沒關係，死活不轉學，反正實在不行還能讓學校來出麵。”
“程望看不下去，就主動跟校長說了，自己轉學這件事，他爸當時都被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
劉願點了點頭：“那關我什麽事啊，他又不是為了我轉過來的。”
許朝陽拿她的話沒辦法，無奈的敲了敲桌子。
講台上的英語老師朝他這邊看了過來:“許朝陽，不好好複習幹嘛呢？”
“不好意思老師，有個題恍然大悟了，有點激動，有點激動，不好意思。”許朝陽笑著說完立馬趴在了書堆下，擋住了自己的臉。
“哎呀劉願，我這個人你還不了解嘛，我什麽時候偏向他了，我是說真的，程望真對你挺好的。”
“那我就這麽跟你說，他剛來的時候其實臉皮很薄的，費了很大的勇氣去跟你相處。我們聊你以前的同桌，他知道你以前的同桌是江瀾，就特別想知道你們倆的關係，我們說了之後他就不怎麽高興了。”
“然後就是上次藝術節他為什麽喝酒啊？那是因為他吃你醋了，他當時跟我說你穿著我的外衣服，他心裏就不舒服，然後當時還看到有人要你的微信，就更生氣，所以那天晚上他出去喝酒了，喝了挺多，第二天上課沒把他難受死，這個你也是看到過是吧？”
“還有啊，你說他哪天不給你帶早飯啊，他就是自己不吃也會去食堂給你買。有些事你不如問清楚，要不你倆這麽僵持著也不好是不是？”
“我？我不問，我為什麽要問他！”劉願說完就屏蔽許朝陽，低下頭看書了。
許朝陽拍了拍她：“要不我給你問問？”
劉願擺了擺手：“不要。”
一下課，英語老師拿著手裏的書回了辦公室。
班裏的人開始走動，許朝陽立馬就圍到了程望身邊：“哎，你小子怎麽回事，今天有點過分了啊。”
程望心情有點低落，說話有點冷漠，想到剛才許朝陽跟劉願有說有笑了一節課，就很想把他打一頓。
“怎麽過分？”
“你怎麽就不看劉願臉色呢，當時她都說沒事了，你怎麽還不放過那人啊？這不明擺著……”
“我沒有。”
“那劉願生你氣。”
“跟你有關係嗎？”程望抬起了頭，眼底一抹深沉。
許朝陽見他眼神這麽冷，歎了口氣，無奈地轉身一句話不說的出去了，畢竟再這麽說下去，程望就把自己當情敵急眼了給他咬了。
林柏跑到自己的位置前，輕輕拍醒了劉願：“劉願，換回來不？”
“不換，別吵我。”劉願扭了個頭又睡了過去。
她不想看到程望，不想思考那麽多，想逃避現實，想靠冷暴力解決問題。
不愛低頭的小女孩是不會主動道歉說好話的。
她一直都是這樣，別人為她好，她不領情。
晚自習快要煎熬地過去了，程望心裏越來越堵，很難受。
明明他說的意思跟劉願想的不一樣，為什麽就解釋不清楚。
從桌邊拿出了便簽紙寫了幾句道歉的話，因為不夠滿意就撕下來揉成了一團，重新寫了別的話，看著也不滿意，又撕了下來。
絞盡腦汁地寫著，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才可以不生氣，眼看著桌上一團團的爛紙堆成了山，他歎了口氣，把這些廢紙全都丟進了垃圾桶。
李伊川從第一節課上課的時候就看到劉願坐到了林柏的位置，因為當時她太困了就沒問。
剛醒過來，看到劉願還在林柏的位置，又觀察了程望幾眼，見程望也是不高興的樣子，就猜到他們應該是鬧矛盾了。
她扭過頭敲了敲程望的桌子:“小願和你怎麽了？”
突然想起今天中午，考完試她在一樓大廳等著劉願下來和她匯合，和宋文嘉說了好一會兒話都沒有看到劉願。
直到宋文嘉走了去食堂，她又等了一小會兒才看到劉願從樓上下來，麵色不悅。
吃飯的時候也是不愛說話，隨便吃了兩口就回宿舍了，到了宿舍也沒怎麽說話，像是有心事一樣，早早就睡了。
她猜到了程望和劉願可能是鬧矛盾了，但是鬧了矛盾就應該解決，逃避不是辦法。
她不喜歡劉願唯一的一點就是這個，每次都是逃避，每次和別人有矛盾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不說話，心裏還愛胡思亂想。
看程望沒有說話，她隻好轉過了身。
既然兩個人都這樣，那她就不去中間卡著尷尬了。
一個不主動，一個愛麵子，遲早是沒有結果的。
下了晚自習，和劉願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從旁邊跑過去幾個男生，打鬧著笑的很開心。
劉願低著頭拉著李伊川，聲音特別小：“川兒，陪我跑跑吧。”
“走吧。”李伊川豎著耳朵才勉強聽清，跟劉願往操場走了過去。
“今天看你不是很高興。”
確實是心情不好，劉願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笑著說：“哪有啊，明天放假了，開心還來不及呢。”
“但是我看你今天不太開心啊，不像考試的問題，是跟程望鬧矛盾了吧？看他晚自習的時候也挺不高興的。”
到了操場，看著操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劉願一邊跑一邊說：“川兒，你感覺程望是什麽樣的人？”
問的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沒想到，怎麽會突然關注到一個和自己沒什麽關係的人呢。
李伊川更是驚了，從來沒有想過劉願會這樣問，本以為她還是會像平時一樣，一個人什麽也不說，默默埋在心底。
隨後反應過來，看著突然主動去關心一個人的劉願，不禁有些欣慰。
“程望啊，應該是個很優秀的人吧，反正對我們小願很好啦。”
劉願跑的很快，沒跑多久就累的喘氣了。
她慢慢停下腳步，抬起頭看著天空，望著今晚忽閃的星星，感覺自己很渺小。
即使這麽渺小的自己，也有人會關心她，幫她說話。
其實她感覺到了，程望對自己的感情。
和別人不一樣，的確不一樣。
她每次看程望的眼睛，都會緊張地挪開視線，不敢和他對視。
不隻是她緊張，她可以感覺到程望也會緊張，他也會膽小。
明明是轉來不久的人，卻一直都對她特別好。
“很好嗎？他對所有人都很好吧？”
李伊川跟上她的腳步，把氣息穩了下來：“所有人？不會吧，他對大家都不怎麽關心，看著不好接觸。”
說完她拿出了手機，打開了一個聊天框給一個人發了一句話。
在她看來，程望這個人把喜歡兩個字刻在了臉上，每次看到劉願都會麵帶笑意，一張清冷的臉瞬間變得溫暖了起來。
他不愛和班裏的其他女生交流，從來不主動和女生搭話。
但每次在劉願這裏就會變得話多，並且喜歡和她開一些不是很過分的玩笑。
她也不知道程望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讓她去幫，她隻是希望她的好朋友可以開開心心。
如果可以，她希望劉願可以遇到那個把她當做特別的人對待的男孩子。
不一會兒，操場門口有個身影直奔劉願跑了過來，越來越近。
李伊川一扭頭就看到程望從門口跑了過來，但是沒說話。
此時的劉願還毫不知情，還在說著今天的事，想要讓李伊川替她說兩句話。
再不然，她會真的覺得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對程望太有偏見了。
“劉願……”
聲音從她耳後傳來，程望跑到她跟前停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劉願被嚇了一跳，頭也不回的要走，被程望拉住了。
他伸手輕輕抓著劉願的胳膊:“你聽我說好不好……”
剛才程望一路從宿舍樓跑下來，直接衝到操場，說話都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我上午說的話確實有點不好聽，你不要生氣了，我隻是不想讓他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他一句對不起不能讓你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你被他撞在地上，如果嚴重的可能會撞到頭，可能會磕壞骨頭。”
“還有，你的臉……如果他劃到了你的眼睛呢？我知道，我知道，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但是如果真的發生呢？他還是一句對不起就沒事了嗎？”
劉願甩開了他的手，這個時候覺得自己確實嘴硬，愛說一些讓人討厭的話：“那你說這些有什麽用，解釋什麽，有什麽意義啊？那麽在意有什麽用，要你管我啊！”
她的手在顫抖，在她把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了程望眼睛閃動的光。
好後悔，為什麽要說這麽難聽的話，為什麽要這樣對他，他又有什麽錯？一定要把壞情緒發泄到對自己好的人身上是嗎？
被劉願凶了一頓的程望委屈地說不出來話，緊張地看著生氣的劉願，動了動嘴又緊緊閉上，麵對這種場麵，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什麽都學過，學過怎麽和喜歡的女生搭話，怎麽哄喜歡的女生開心，怎麽安慰喜歡的女生，怎麽讓喜歡的女生喜歡自己，獨獨沒有學過怎麽麵對喜歡的女生對自己生氣。
“劉願，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傷人啊……”
“不喜歡聽就別聽。”
站在一邊的李伊川一句話都插不上，本來想緩和他們的關係，現在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任何人聽到劉願這語氣這話都不願意再理她了吧。
“劉願，你別生氣，有誤會我想說出來，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你討厭的那種人……”
劉願看著他，臉上的情緒一並收了起來：“我沒生氣啊，我們有什麽誤會好說的？”
“……而且我又不喜歡你。”
心裏有點難過，每次都這樣，對那些對自己好的人說冷冰冰的話。
難怪很少有人一直陪她走下去，誰會願意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又不是傻，也不是誰都把她看的像個寶物一樣貴重。
“我知道……我，我想太多了，但是就是希望你不要因為我的話，變得不開心。”
“劉願，對不起。”
程望手蹭了蹭鼻子，實在委屈又生氣，他麵對劉願的時候好沒辦法。
那個從小想要什麽都可以靠好成績得到的小男孩，現在卻發現原來最珍重的東西不是他好好學習就可以有的，他這輩子都沒有用學習來換取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被愛。
被愛好難，為什麽會被討厭？
“你真的很煩！”劉願抓著自己的校服外套，朝他大聲吼了一句，臉都氣紅了。
“我不煩你，回去好好睡覺，不要因為我生氣了。”程望後退著安慰她，怕再聽下去理智會被上來的情緒壓下去，轉過身從劉願麵前跑開了。
冬日裏驕傲的玫瑰花枝上透露著銳利的鋒芒，想要把他刺穿，逼得他一步又一步的後退。
等跑遠了他才緩緩放慢腳步，敞開著外套任由冷風灌入身體。
他吸了吸鼻子，抿著嘴往後看了一眼，看到遠處的劉願，瘦小的背影，惹人心疼。
“小願？”
“川兒，我剛才說話好難聽。”
聽到她小聲抽噎，李伊川拍了拍她的背：“沒有啦，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都知道，沒事啦，別放心上了。”
她知道啊，劉願這種女孩把自己保護的太好了，以至於對她再好的人她都要防備，她都害怕來者不善，她都怕對方對她的愛不夠，她什麽都怕，所以倒不如什麽都不要，自己親手推開，禁止他們進入自己的領域。
燈光一會兒近，一會兒遠。
劉願抬起了頭看著朦朧的燈光，想起小時候的她每次哭的時候都會仰起頭，努力把眼淚憋回去，因為她要做一個勇敢堅強的女孩子。
你看，你每次說那種讓人難過的話，每次把話說的那麽絕對，每次都說反話，每次不會把自己心裏想的說出來。
人都是這樣，都害怕失去，但又親手推開自己所擁有的。
眼裏冒著熱氣，有在努力挽留，卻還是被冷風輕輕吹走了。
攢著好久的眼淚從眼眶裏滑落了出來。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往前看了看，沒什麽大不了的，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討喜的人。
他可是什麽都不知道，上晚自習之前劉願和他說要和他換桌，不等他同意，劉願就自己坐到了他的位置，把他趕了過來。
整個過程他都是懵的，回過頭來隻能灰溜溜的到劉願的座位，還要遭受程望的冷漠。
程望看了看許朝陽跟劉願那邊，氣打不出來:“複習，別煩。”
心裏煩躁，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
今天是在幫她說話啊，她怎麽還要生氣不理人，真的不講理，一點都不講理。
冷靜地思考今天說的那些話，感覺沒有一句不對，哪怕他語氣確實衝了點，確實說的很難聽。
但是那也是為了她，也是想讓那個男生長記性，讓他以後注意著點。
現在劉願和許朝陽正在聊天，有說有笑的，還挨得那麽近。
趴在桌上的劉願朝著許朝陽的方向，他看不到劉願臉上的表情。
拳頭無力地砸在桌上，最後又無奈鬆開。
“劉願啊，我覺得吧，程望也是為了你好。”
“那個男生就是撞了你，你看你的臉上，那麽深一個指甲印，要是毀容了可怎麽辦，這以後還可能會留疤啊。”
許朝陽指了指劉願臉上已經貼了創口貼的地方，他方才也是見到了那處傷口，看著傷口有點嚴重。
“我要是當時在場，肯定也讚同程望的做法。一句對不起就解決這事了啊？那你說開車不小心撞死了人，一句對不起能解決問題嘛？這不是一個對不起就完事的問題。”
“程望他一方麵是在維護你，不想你受委屈，一方麵也是在告訴那人長個記性，不然他下次還是會這樣，到時候還是會撞到無辜的人，你總不能每次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
劉願不服氣，她覺得很簡單的一件事情，怎麽到了許朝陽麵前也是跟程望一樣的想法。
“那他直接說出來那個男生的不對，讓那個男生下次改不行了嗎？幹嘛要打人家，還那麽凶……”
許朝陽歎了口氣，向來不正經的他端正了坐姿，拿著手中的筆慢慢變得認真了起來，仔細跟她分析著:“劉願啊，你看不出來程望對你有多在意嗎？”
“程望看著他喜歡的人被欺負了，那能不生氣嗎？說兩句話那能聽進去嗎？”
“他這個人很偏心的，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無關的人身上，他根本都不會管，他都懶得看一眼，但是受傷的人是你啊。”
說著，許朝陽突然問了一句:“你的臉現在還疼不疼？”
劉願拿起他桌上的小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撕開了創口貼，摸了摸白淨的臉上陷進去的一小塊肉:“疼啊。”
已經稍微開始結痂了，也是真的很疼很疼。
“是吧，你還知道疼。”說著，他接過不知道哪裏傳過來的創口貼，目光看向剛才把創口貼丟過來的程望，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趁著劉願照鏡子的功夫，把創口貼給了她。
“你不知道他為什麽轉學？”
“這我怎麽知道啊……”劉願說著撕開了創可貼，問:“這誰給的？”
許朝陽本來想看看程望現在是不是很難過，聽到劉願的質疑，立馬回過頭來說:“哎，當然是我給你的了。”
“許朝陽你真是撒謊都不打草稿。”劉願白了他一眼，把已經撕開的創可貼丟到了林柏的桌兜裏。
果然，她就知道許朝陽吃裏扒外，是和程望一夥的。
和他說再多的話也不能讓他站在自己這邊，索性不理他了。
許朝陽拍了拍她的胳膊，湊到她麵前小聲說:“接著說，程望跟我們說他打架被一中全校通報了。被打的那個男生住醫院了，他爸花錢給他擺平的。他說他不想看到那個人，那人家也不願意轉學啊，見他爸給了這麽多錢，再打一遍也沒關係，死活不轉學，反正實在不行還能讓學校來出麵。”
“程望看不下去，就主動跟校長說了，自己轉學這件事，他爸當時都被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
劉願點了點頭：“那關我什麽事啊，他又不是為了我轉過來的。”
許朝陽拿她的話沒辦法，無奈的敲了敲桌子。
講台上的英語老師朝他這邊看了過來:“許朝陽，不好好複習幹嘛呢？”
“不好意思老師，有個題恍然大悟了，有點激動，有點激動，不好意思。”許朝陽笑著說完立馬趴在了書堆下，擋住了自己的臉。
“哎呀劉願，我這個人你還不了解嘛，我什麽時候偏向他了，我是說真的，程望真對你挺好的。”
“那我就這麽跟你說，他剛來的時候其實臉皮很薄的，費了很大的勇氣去跟你相處。我們聊你以前的同桌，他知道你以前的同桌是江瀾，就特別想知道你們倆的關係，我們說了之後他就不怎麽高興了。”
“然後就是上次藝術節他為什麽喝酒啊？那是因為他吃你醋了，他當時跟我說你穿著我的外衣服，他心裏就不舒服，然後當時還看到有人要你的微信，就更生氣，所以那天晚上他出去喝酒了，喝了挺多，第二天上課沒把他難受死，這個你也是看到過是吧？”
“還有啊，你說他哪天不給你帶早飯啊，他就是自己不吃也會去食堂給你買。有些事你不如問清楚，要不你倆這麽僵持著也不好是不是？”
“我？我不問，我為什麽要問他！”劉願說完就屏蔽許朝陽，低下頭看書了。
許朝陽拍了拍她：“要不我給你問問？”
劉願擺了擺手：“不要。”
一下課，英語老師拿著手裏的書回了辦公室。
班裏的人開始走動，許朝陽立馬就圍到了程望身邊：“哎，你小子怎麽回事，今天有點過分了啊。”
程望心情有點低落，說話有點冷漠，想到剛才許朝陽跟劉願有說有笑了一節課，就很想把他打一頓。
“怎麽過分？”
“你怎麽就不看劉願臉色呢，當時她都說沒事了，你怎麽還不放過那人啊？這不明擺著……”
“我沒有。”
“那劉願生你氣。”
“跟你有關係嗎？”程望抬起了頭，眼底一抹深沉。
許朝陽見他眼神這麽冷，歎了口氣，無奈地轉身一句話不說的出去了，畢竟再這麽說下去，程望就把自己當情敵急眼了給他咬了。
林柏跑到自己的位置前，輕輕拍醒了劉願：“劉願，換回來不？”
“不換，別吵我。”劉願扭了個頭又睡了過去。
她不想看到程望，不想思考那麽多，想逃避現實，想靠冷暴力解決問題。
不愛低頭的小女孩是不會主動道歉說好話的。
她一直都是這樣，別人為她好，她不領情。
晚自習快要煎熬地過去了，程望心裏越來越堵，很難受。
明明他說的意思跟劉願想的不一樣，為什麽就解釋不清楚。
從桌邊拿出了便簽紙寫了幾句道歉的話，因為不夠滿意就撕下來揉成了一團，重新寫了別的話，看著也不滿意，又撕了下來。
絞盡腦汁地寫著，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才可以不生氣，眼看著桌上一團團的爛紙堆成了山，他歎了口氣，把這些廢紙全都丟進了垃圾桶。
李伊川從第一節課上課的時候就看到劉願坐到了林柏的位置，因為當時她太困了就沒問。
剛醒過來，看到劉願還在林柏的位置，又觀察了程望幾眼，見程望也是不高興的樣子，就猜到他們應該是鬧矛盾了。
她扭過頭敲了敲程望的桌子:“小願和你怎麽了？”
突然想起今天中午，考完試她在一樓大廳等著劉願下來和她匯合，和宋文嘉說了好一會兒話都沒有看到劉願。
直到宋文嘉走了去食堂，她又等了一小會兒才看到劉願從樓上下來，麵色不悅。
吃飯的時候也是不愛說話，隨便吃了兩口就回宿舍了，到了宿舍也沒怎麽說話，像是有心事一樣，早早就睡了。
她猜到了程望和劉願可能是鬧矛盾了，但是鬧了矛盾就應該解決，逃避不是辦法。
她不喜歡劉願唯一的一點就是這個，每次都是逃避，每次和別人有矛盾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不說話，心裏還愛胡思亂想。
看程望沒有說話，她隻好轉過了身。
既然兩個人都這樣，那她就不去中間卡著尷尬了。
一個不主動，一個愛麵子，遲早是沒有結果的。
下了晚自習，和劉願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從旁邊跑過去幾個男生，打鬧著笑的很開心。
劉願低著頭拉著李伊川，聲音特別小：“川兒，陪我跑跑吧。”
“走吧。”李伊川豎著耳朵才勉強聽清，跟劉願往操場走了過去。
“今天看你不是很高興。”
確實是心情不好，劉願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笑著說：“哪有啊，明天放假了，開心還來不及呢。”
“但是我看你今天不太開心啊，不像考試的問題，是跟程望鬧矛盾了吧？看他晚自習的時候也挺不高興的。”
到了操場，看著操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劉願一邊跑一邊說：“川兒，你感覺程望是什麽樣的人？”
問的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沒想到，怎麽會突然關注到一個和自己沒什麽關係的人呢。
李伊川更是驚了，從來沒有想過劉願會這樣問，本以為她還是會像平時一樣，一個人什麽也不說，默默埋在心底。
隨後反應過來，看著突然主動去關心一個人的劉願，不禁有些欣慰。
“程望啊，應該是個很優秀的人吧，反正對我們小願很好啦。”
劉願跑的很快，沒跑多久就累的喘氣了。
她慢慢停下腳步，抬起頭看著天空，望著今晚忽閃的星星，感覺自己很渺小。
即使這麽渺小的自己，也有人會關心她，幫她說話。
其實她感覺到了，程望對自己的感情。
和別人不一樣，的確不一樣。
她每次看程望的眼睛，都會緊張地挪開視線，不敢和他對視。
不隻是她緊張，她可以感覺到程望也會緊張，他也會膽小。
明明是轉來不久的人，卻一直都對她特別好。
“很好嗎？他對所有人都很好吧？”
李伊川跟上她的腳步，把氣息穩了下來：“所有人？不會吧，他對大家都不怎麽關心，看著不好接觸。”
說完她拿出了手機，打開了一個聊天框給一個人發了一句話。
在她看來，程望這個人把喜歡兩個字刻在了臉上，每次看到劉願都會麵帶笑意，一張清冷的臉瞬間變得溫暖了起來。
他不愛和班裏的其他女生交流，從來不主動和女生搭話。
但每次在劉願這裏就會變得話多，並且喜歡和她開一些不是很過分的玩笑。
她也不知道程望這個人到底值不值得讓她去幫，她隻是希望她的好朋友可以開開心心。
如果可以，她希望劉願可以遇到那個把她當做特別的人對待的男孩子。
不一會兒，操場門口有個身影直奔劉願跑了過來，越來越近。
李伊川一扭頭就看到程望從門口跑了過來，但是沒說話。
此時的劉願還毫不知情，還在說著今天的事，想要讓李伊川替她說兩句話。
再不然，她會真的覺得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對程望太有偏見了。
“劉願……”
聲音從她耳後傳來，程望跑到她跟前停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劉願被嚇了一跳，頭也不回的要走，被程望拉住了。
他伸手輕輕抓著劉願的胳膊:“你聽我說好不好……”
剛才程望一路從宿舍樓跑下來，直接衝到操場，說話都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我上午說的話確實有點不好聽，你不要生氣了，我隻是不想讓他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他一句對不起不能讓你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你被他撞在地上，如果嚴重的可能會撞到頭，可能會磕壞骨頭。”
“還有，你的臉……如果他劃到了你的眼睛呢？我知道，我知道，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但是如果真的發生呢？他還是一句對不起就沒事了嗎？”
劉願甩開了他的手，這個時候覺得自己確實嘴硬，愛說一些讓人討厭的話：“那你說這些有什麽用，解釋什麽，有什麽意義啊？那麽在意有什麽用，要你管我啊！”
她的手在顫抖，在她把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了程望眼睛閃動的光。
好後悔，為什麽要說這麽難聽的話，為什麽要這樣對他，他又有什麽錯？一定要把壞情緒發泄到對自己好的人身上是嗎？
被劉願凶了一頓的程望委屈地說不出來話，緊張地看著生氣的劉願，動了動嘴又緊緊閉上，麵對這種場麵，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什麽都學過，學過怎麽和喜歡的女生搭話，怎麽哄喜歡的女生開心，怎麽安慰喜歡的女生，怎麽讓喜歡的女生喜歡自己，獨獨沒有學過怎麽麵對喜歡的女生對自己生氣。
“劉願，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傷人啊……”
“不喜歡聽就別聽。”
站在一邊的李伊川一句話都插不上，本來想緩和他們的關係，現在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任何人聽到劉願這語氣這話都不願意再理她了吧。
“劉願，你別生氣，有誤會我想說出來，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你討厭的那種人……”
劉願看著他，臉上的情緒一並收了起來：“我沒生氣啊，我們有什麽誤會好說的？”
“……而且我又不喜歡你。”
心裏有點難過，每次都這樣，對那些對自己好的人說冷冰冰的話。
難怪很少有人一直陪她走下去，誰會願意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又不是傻，也不是誰都把她看的像個寶物一樣貴重。
“我知道……我，我想太多了，但是就是希望你不要因為我的話，變得不開心。”
“劉願，對不起。”
程望手蹭了蹭鼻子，實在委屈又生氣，他麵對劉願的時候好沒辦法。
那個從小想要什麽都可以靠好成績得到的小男孩，現在卻發現原來最珍重的東西不是他好好學習就可以有的，他這輩子都沒有用學習來換取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被愛。
被愛好難，為什麽會被討厭？
“你真的很煩！”劉願抓著自己的校服外套，朝他大聲吼了一句，臉都氣紅了。
“我不煩你，回去好好睡覺，不要因為我生氣了。”程望後退著安慰她，怕再聽下去理智會被上來的情緒壓下去，轉過身從劉願麵前跑開了。
冬日裏驕傲的玫瑰花枝上透露著銳利的鋒芒，想要把他刺穿，逼得他一步又一步的後退。
等跑遠了他才緩緩放慢腳步，敞開著外套任由冷風灌入身體。
他吸了吸鼻子，抿著嘴往後看了一眼，看到遠處的劉願，瘦小的背影，惹人心疼。
“小願？”
“川兒，我剛才說話好難聽。”
聽到她小聲抽噎，李伊川拍了拍她的背：“沒有啦，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都知道，沒事啦，別放心上了。”
她知道啊，劉願這種女孩把自己保護的太好了，以至於對她再好的人她都要防備，她都害怕來者不善，她都怕對方對她的愛不夠，她什麽都怕，所以倒不如什麽都不要，自己親手推開，禁止他們進入自己的領域。
燈光一會兒近，一會兒遠。
劉願抬起了頭看著朦朧的燈光，想起小時候的她每次哭的時候都會仰起頭，努力把眼淚憋回去，因為她要做一個勇敢堅強的女孩子。
你看，你每次說那種讓人難過的話，每次把話說的那麽絕對，每次都說反話，每次不會把自己心裏想的說出來。
人都是這樣，都害怕失去，但又親手推開自己所擁有的。
眼裏冒著熱氣，有在努力挽留，卻還是被冷風輕輕吹走了。
攢著好久的眼淚從眼眶裏滑落了出來。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往前看了看，沒什麽大不了的，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討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