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主腦袋被砍, 頸子裏鮮血狂飆,又有幾滴濺在了陳若霖臉上。他低咒一聲,回頭看著長安歉然一笑,道:“我先去洗幹淨,再陪你去找周景深。”


    “不必了。”長安瞧了瞧房間四壁,他殺人時喜歡砍人脖子,頸動脈裏噴出來的血濺得到處都是, 尤其以門兩側牆壁上為多, 淋淋漓漓的仿佛什麽恐怖片的布景。


    長安徑直走過去, 身子在牆上蹭了下, 身上那件淡藍色的雲錦袍子頓時沾上了大片血漬。她道:“呐,我也髒了,你不必再糾結什麽‘儀容不整’了。”


    陳若霖笑了起來,跨過地上的屍體大步向長安走去。


    “你可以停下了。”見他走到自己麵前一丈的距離還沒有停步之意,長安出言提醒道。說實話他這渾身浴血提把大刀的模樣真的有點瘮人,尤其是在他可能是個有嚴重心理問題的嗜殺分子的嫌疑下。


    “你怕我?”陳若霖依言停住腳步,似乎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還提著刀, 遂將刀一扔, 看著長安語氣極盡溫柔“你放心,我傷害誰都不會傷害你的。”


    長安哼笑:“我怕你做什麽?在我麵前,你也不必偽裝,本來是什麽樣就什麽樣好了,我這人膽大,輕易嚇不著。隻不過, 人與人之間總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為好,否則的話,容易互傷。”


    “這都是跟誰總結出來的經驗啊?在我這裏可做不得準。至少對我來說,無論離你多近,我都不會傷害你。”陳若離又往前走了兩步。


    長安抬手用袖弩頂住他的腰腹,目光平靜:“我可不敢保證。”


    陳若霖低頭看了看她箭頭抵住的位置,笑著身子往前傾了傾,語調低而曖昧:“刀子嘴豆腐心,你若射這裏,可要不了我的命。”


    他抬手握住長安左手,牽著摁到自己的左胸上,道:“心在這裏。”然後讓她的手順著他薄薄春衫下胸肌的弧度往下滑,“肝在這裏。”說一句換一個地方,“脾在這裏,肺在這裏,腎在這裏。”待他介紹完他五髒的位置,她基本上也被動地將他的胸肌腹肌人魚線隔著衣服給摸了個遍。


    “若是實在拿捏不準位置,”他月牙兒深深地低下那顆漂亮的頭顱,將長安的手心直接按上自己的腦門,教她“那就往這兒射,必死無疑。”


    對這個滾刀肉一般的貨色長安也實在是無語了。


    她收回左手放下弩-箭,以打量貨品似的眼光將他上下一看,道:“身材不錯,出局麽?多少銀子一晚?”


    長安在盛京時常去德勝樓,因而知曉“出局”在青樓裏的意思就是粉頭被有錢有勢的客人接到外頭去過夜。她想看看這個男人到底可以沒臉沒皮到什麽程度。


    “很貴。”他果然如她預料的那般毫無動氣神色,甚至唇角的弧度還更大了些,“但是陪你麽……”


    他俯下臉來,湊在她耳邊輕聲道:“隻要你願意,我倒貼都可以。”說罷他居然用自己的臉頰貼了貼她的臉頰,有疤的那一側。


    感到臉頰上一片黏膩的長安:擦!這死男人把他臉上的血蹭她臉上了!她確定了,這梁子絕對結得連賠禮道歉都沒用了!


    見長安也一臉一身的血之後,陳若霖果真不再急著去把自己洗幹淨,心情甚好地下樓去追抬著周景深開溜的那兩名侍衛了。


    那兩名侍衛抬著個昏迷不醒的人,跑得又能快到哪兒去?是故雖然離麗華軒不遠就有個碼頭可以上船溜回揚州,但托陳若霖殺人速度快的福,他們還是沒能成功逃脫。


    長安本以為這般大的動靜,怎麽的也該把此地真正的主人——裘家人給招來了,誰知最先趕來的居然是龍霜一行。


    她為了保證圓圓和蘿月的人身安全,讓圓圓早上故意借抓藥之名派一個清風寨的兄弟前去聯絡已到平陽城的龍霜,隻待圓圓和蘿月一被官差抓走,就立馬去郡衙發難。


    想來是龍霜從圓圓口中得知她來了這裏,擔心之下便過來看看。


    龍霜看到長安臉上身上都是血,嚇了一大跳,趕緊跑過來查看她的狀況。


    “吳王世子周景深與平陽侯的人合謀刺殺雜家,幸得這位陳公子仗義援手,雜家有驚無險……”長安說完,便身子一軟假裝昏倒。


    龍霜忙扶住了她,又急又怒,命跟來的部分下屬封鎖島上各個碼頭,自己帶著長安與陳若霖周景深回平陽城去了。


    回到驛站房間,長安又裝著幽幽醒來,借故支走龍霜。待龍霜再次回來時,就聽姚金杏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病理症狀,最後得出結論,說長安因驚嚇致病。


    龍霜聽得如斯結論,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因為就這段時間的相處來看,長安實在不像那種會因驚嚇致病的人。但百花洲麗華軒裏二十幾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是事實,他如今病懨懨地躺在床上也是事實。她無奈之下,也隻好接受這種說法。


    “千歲,普陽郡都尉裘昊在樓下求見。”她道。


    “沒見雜家身子不舒服嗎?一律不見。對了,我新收的妾房和我的義女呢?”長安問。


    龍霜一臉懵:“……千歲說的可是與圓圓他們一同被抓的那對母女?有位劉姓男子說那是他的妾室和女兒,人已被他帶走了。他本來還要告我們拐帶之罪,被郡守給勸住了。”


    “放屁!他說你們就信?你立刻派人去告訴普陽郡郡守,天黑之前不把雜家的妾室和義女送回來,雜家跟他沒完!”長安氣得捶床大叫。


    龍霜見他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樣,隻當他今天去百花洲落得一身狼狽,麵子上過不去找人撒氣而已,也不敢多說,領命下去準備叫圓圓或吉祥過來伺候他。


    剛出門就看到陳若霖從走廊那頭大搖大擺一步三晃地走過來。他大概剛剛沐浴過,換了身非常華麗的黛紫色隱纏枝牡丹紋廣袖錦袍,腰帶係得十分不緊,衣襟也沒有好好整理,筆直的鎖骨下,一小片在放鬆狀態下看上去都十分緊實的胸肌隨著他走路的姿勢在衣襟的縫隙裏若隱若現。


    自幼從武的龍霜長年與男人為伍,見過的胸肌更是不計其數,但是能把胸肌露得這般風情萬種的,眼前這個第一次照麵就讓人忌憚的福王庶子是第一個。


    他披散著一頭微微帶些卷曲弧度的紅棕色長發,皮膚雪白眼眸深碧豐唇血紅,雖是男子,整個人卻透著一股妖裏妖氣的味道,讓龍霜這等隻欣賞得來陽剛男子的女人看得十分不適。


    不過鑒於長安說今日是他出手相救才使得他幸免於難,她強忍著不適拱手道:“方才一路匆忙,還未鄭重謝過陳公子援手之恩,望陳公子見諒。”


    說完半晌不見他出聲,她有些不解地抬頭一看,卻見陳若霖正以一副輕慢地目光打量著她,開口時聲音雖悅耳,語氣卻絕對稱不上客氣:“我幫她也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你為什麽要道謝?因為我的仗義之舉使你免於失職之罪?”


    龍霜發現這男人好像對她有些敵意,卻不明白這敵意從何而來?但他既然語氣不客氣,她便也肅整臉色,道:“閣下若要這麽理解,也無不可。”


    “那你以後需要感謝我的機會多了,不妨眼下一道感謝了吧。”陳若霖道。


    他話語裏的輕視之意讓龍霜心中不悅,她蹙眉問:“你什麽意思?”


    “我表達得還不夠清楚麽?意思就是你們陛下小氣,既然都封了九千歲了,卻隻派區區兩百護衛,如此名不副實,也不知是在打誰的臉。尤其是,護衛首領,居然還是個女子。武功一般般就算了,就連這兒,”他散漫地伸出長指點了點自己的額側,“也不靈光。”


    龍霜這下可聽明白了,他哪是對她有敵意,他明明是對陛下有敵意,這可比對她有敵意嚴重多了。


    “放肆!你敢對陛下不敬?”龍霜手搭上腰間刀柄。


    “連實話實說都容不下的,那絕對是個昏君,你就別給你主子臉上抹黑了。”陳若霖不以為意地說完,掃了眼她搭在刀柄上青筋微凸的手,挑釁道“你這個動作,是在威脅我?你以為帶了刀,就有機會在我麵前用它嗎?”


    如此目中無人,饒是龍霜再能忍,也忍不了了!她握住刀柄就要拔刀。


    陳若霖一拳過去,正擊在她手背上,剛拔出一點的刀身瞬間又插回刀鞘。龍霜人也被他這一拳逼得退後兩步,再拔,陳若霖也未停歇,轉身便是一個肘擊,龍霜拔出三分之一的刀身又插回刀鞘。龍霜趁勢足下疾退,邊退邊繼續拔刀。陳若霖回身長腿一撩,一腳將她拔刀的手又踢了回去。


    龍霜手背劇痛,噔噔噔地倒退數步。


    恰此時樓下有幾名剛用過飯的兵甲上來,見狀忙要衝上來助陣。


    龍霜抬手製止他們,看著陳若霖道:“閣下果然好功夫,怪不得能在麗華軒大殺四方。隻不過閣下既然能憑一己之力殺死二十多人,想必武功勝過他們許多,那麽留下幾個活口對閣下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吧?我不明白,閣下為何不留下幾個活口以供審問之用。”


    “因為,我沒這個習慣。”陳若霖氣死人不償命地丟下這句話便不再理她,而是抬手敲了敲身邊長安的房門。


    “進來。”房裏傳來長安的聲音。


    陳若霖推門。


    龍霜見他去了長安房裏,忙要跟上,不料陳若霖一進門便砰的一聲甩上了房門便瞬間上閂。


    “千歲!”龍霜落後一步,推不開門著急地敲門叫道。


    “我沒事,你們自去用飯吧。”房裏長安道。


    龍霜哪肯離開,聞言便與幾名兵甲一同默默站在房門外站崗。


    “不必站在門外,我與陳公子有話要說。”房裏長安又道。


    龍霜無奈,隻得領人退下。


    長安坐在床沿上打量陳若霖,經過剛才和龍霜的一番過招,他胸前衣襟分得更開了,這下不僅是胸肌,連腹肌都若隱若現起來。


    這算什麽?身體的誘惑?


    不過既然是主動送上門來的,不看白不看。


    長安淡定地從他的鎖骨一直看到腹肌下隱隱露出的褻褲帶子。


    陳若霖順著她的目光往下一瞥,笑問:“礙眼嗎?礙眼我可以把它脫了。”


    還真是個如假包換的騷男人!


    長安幽幽道:“或許底下受它遮蔽之物更礙眼,可以割了嗎?”


    陳若霖笑著走過來,道:“想讓那物不礙眼也不隻有割了這一種辦法,如你想知道,我可身體力行地教你第二種辦法。”


    見他走過來長安也不起身,隻側過身子往床架子上一靠,抱著雙臂一腿橫起架在床沿上以防他坐下來,問:“你大白天的穿成這樣來我房裏做什麽?”


    陳若霖俯身探手去捏她的腳,長安一縮,他就在床沿上坐了下來,看著長安笑容明豔,道:“探病。或者你想做些別的什麽,也可以。”


    “做些別的也可以?”長安挑眉,“我看你鞭法不錯,介意教我嗎?”


    “雖然我並不覺得你有必要親自去學,但你若覺得是種樂趣,我自然可以教你。”


    “我覺得定然會很有樂趣的。”長安道。


    陳若霖看她一眼,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出門去取鞭子。


    須臾回轉,長安拿了長鞭在手,對陳若霖道:“我讓你瞧瞧我有沒有學鞭法的天賦。”


    陳若霖:“可以。”


    “可是現在缺個讓我練手的人。”長安做為難狀。


    陳若霖彎起唇角,以一種懶散而又洞悉一切的神情道:“隻要你要,隻要我在,無論什麽,都不會缺。”他單手扯開腰帶褪下錦袍,露出絕大多數男人都望塵莫及的健美身軀,當著長安的麵背過身去,將披散的長發攏到胸前,道“來。”


    長安瞧著自己麵前那肩寬腰窄的男性裸背,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人——郭晴林。


    郭晴林是個太監,遇到個變態師父,背上滿是傷痕,眼前這男人表麵養尊處優不可一世,背上居然也滿是傷痕。


    不過雖然都是傷痕累累,他和郭晴林還是有區別的。郭晴林的傷痕新舊交錯,陳若霖則全是陳年舊傷,沒有一道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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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那些關於他身世的傳言,長安倒是能夠理解。一個藩王的庶子,在他還年幼之時,母親就丟下他跟人私奔了,他全然無辜,卻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母親拋棄他,父親視他為恥辱的象征,他那些急於討父親歡心的兄弟會怎樣折磨這個讓他們父親蒙羞的賤人生下的賤種,不難想象。


    孩童的殘忍,是這世上最令人絕望的殘酷之一。


    看著眼前這副脊背,她忽然慶幸自己上輩子出生在二十一世紀,所以雖然也是從小被父母拋棄,但她並沒有因此而受到虐待。外婆一直表現得不夠溫情,那也是因為她想要她獨立堅強,不要對她這個注定陪不了她太久的長輩形成依賴。


    她曾經覺得慕容泓的遭遇與她相像,其實並不像。慕容泓雖然從小沒了爹娘,但他幼時並不缺愛,他的兄嫂侄兒,都非常關心和愛護他。


    眼前這個男人的遭遇才和她相像,並且更為殘酷。或許這也就解釋了為何他的言行與她有那麽一些相同之處,卻又比她更沒底線。


    “怎麽?大名鼎鼎的內衛司指揮使出身的安公公,該不會對我下不了手吧?”見她半天不動手,陳若霖輕笑道。


    “已被人拔了頭籌,沒意思。”長安將鞭子一扔,旋身在桌邊坐下。


    “原來公公是介意沒能拔到頭籌。”陳若霖一邊將衣服穿起來一邊思索著道,“這樣想來,你能在我身上拔頭籌的機會還真不多,隻除了一條——做我的女人。”


    長安聞言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抬眸看著陳若霖道:“得了吧,就你褲腰帶這麽鬆的,也敢說沒有過女人?”


    “玩物有很多,讓我真正當做可以與我相匹配的女人看待的,迄今為止,隻你一個。”陳若霖在她對麵落座。


    玩物?


    長安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道:“對著一個見麵還不過三個時辰的人說這話,未免有交淺言深之嫌吧?”


    “雖然見麵還不足三個時辰,但是我關注你,已有三年。”陳若霖左手撐著臉頰,之前那個皮手套被血弄髒了,他回來後換了副與袍子同色的黛紫色繡銀線花紋的手套。這麽近距離地看過去,他皮膚不似慕容泓那樣近乎白瓷般的細膩,膚質看上去更為強韌,不是吹彈可破的那種白皙。如此刻一般裝起純潔無辜來,倒像個超大版的手辦娃娃。


    長安也學著他用手肘支在桌上,一手托著臉頰,道:“你知道兩個人建立感情最快捷的方式是什麽嗎?”


    陳若霖:“上床,或者分享秘密。我猜你選後者。”


    長安打了個響指,坐直身子道:“聰明!那你再猜猜看,我下一個問題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說好今天更六千的,時間晚了,欠親們一千,明天補。


    大家晚安,好夢(づ ̄ 3 ̄)づ


    ps:我知道你們這幫抖m的小妖精也就隻敢在文裏yy一下,現實中真給你們這樣一個男友,敢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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