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紅藥見長安來了, 便呆不下去了,借口夜色已深回了西廂房,長安也未留她。


    她進了房,圓圓忙給她倒茶搬凳子。


    長安將自己手上拎著的一堆盒子放在桌上,對紀晴桐道:“方才我去街市上逛了逛,買了四副頭麵和一些首飾,頭麵你和薛紅藥一人兩副, 其它首飾你先挑, 餘下的也給她送去。”


    紀晴桐還未說話, 圓圓便在一旁道:“爺, 你為什麽不親自送給薛姑娘呀,我瞧著她不是很待見你,這般籠絡人心的機會你都不好好利用。”


    長安翹起二郎腿,端過茶杯哼笑道:“爺做什麽要籠絡她?爺送她首飾,那是因為她是爺的女人,不能在穿戴上寒磣咯,僅此而已。”


    圓圓疑惑了, 問:“聽爺這話, 爺好似也不是特別中意薛姑娘,那爺為何又要她做你的女人呢?”


    長安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指點著她道:“一聽這話就知道你這小丫頭涉世未深沒見過世麵。這院子裏花開如錦萬紫千紅的,你敢說每種花你都喜歡?女人呐,就跟這花是一樣的。花有豔麗的也有怪異的,就好比女人有美有醜, 花分無刺的和有刺的,就好比這女人的脾氣有好有壞。這長了刺的花自然比沒有刺的花更容易紮到人,但你能因為它容易紮到人就說它不應該長刺嗎?人也不是為了長成你喜歡的模樣才生下來的。爺是個太監,對女人沒有正常男人那般挑,能給爺這院子增加點人氣和色彩,就足夠了。”


    “哦,”圓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不懂並不影響她拍馬屁,她笑著道“爺,你真是這天底下度量最大脾氣頂好的爺。”因著胖,她一笑起來頰上兩粒酒窩格外深,可愛之外又顯出幾分俏皮來。


    “乖,明天想吃什麽讓廚下給你做,就說是爺吩咐的。”長安道。


    圓圓開心得又蹦了起來。


    “安哥哥,這些首飾都給薛姑娘吧,我不能要。”這時一旁紀晴桐輕聲道。


    “你為什麽不能要?”長年看她。


    紀晴桐低了頭,道:“薛姑娘是你的妾室,你送她首飾合情合理,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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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妹子啊,怎麽,當哥哥的不能送妹子首飾?”長安問。


    紀晴桐低聲道:“隻恐承你恩惠太多,卻無以為報。”


    一旁圓圓看看紀晴桐,又看看長安,開始八卦:“爺,你既能要薛姑娘做你的女人,為何不要紀姑娘做你的女人?”她年紀雖小,但也是深宅大院裏長出來的,見慣了父兄那些妻妾之間的勾心鬥角,是故對女人的心思倒比一般人敏感幾分。


    “你是不是傻,就薛紅藥那紮人的性子,幾個男人能受得了?爺接手她那是在幫她。桐兒跟她能一樣嗎?桐兒知書達理貌美心甜,無論跟誰都會受寵的,爺是個太監,將她攏在身邊豈不是害她?”訓完了圓圓,長安又對紀晴桐道“你也別與我見外,光你叫我一聲哥便值得這些。再說你總要嫁人的,自己若不攢些底子,過去了豈不叫婆家人輕視?”


    紀晴桐心裏苦,他說她知書達理,這讓她縱有諸如“我不想嫁人”這般任性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對了,聽人牙子說你家是因為販私鹽獲罪,怎麽回事啊?”長安見紀晴桐不再拒絕,便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圓圓身上。


    圓圓歎了口氣,道:“我爹本是青州人士,我娘是福州的,爹娘成親後,我爹就靠著我外祖家的關係販起了私鹽,攢下巨萬家資,在青州安豐郡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的人物了。


    “去歲我嫂子娘家的一個家奴在安豐郡下的河神縣打殺了一個人,那家奴在我嫂子娘家是個得寵的,所以我嫂子的娘家人便想花點銀子將他保出來。誰知那河神縣縣令卻是個清官,不僅不收銀子,還將我嫂子娘家派去行賄之人按律打了二十板子。這便惹怒了我嫂子的娘家人,有道是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他們咽不下這口氣,便求到了我嫂子這兒。


    “我家既然富甲一方,在當地衙門裏自然也是有人的。我哥便去郡守那裏走動了一下關係,想要借郡守之力去打壓那縣令,誰知那縣令背景卻也深著呢,居然和太尉府有關係,且人又是不懂得通融的人,後來又牽扯出我家販私鹽的事,於是從郡守到我家都倒了大黴。父兄被斬首,家產充公,我與府裏的女眷都被賣做奴籍。”


    長安點頭表示了然,她看了圓圓兩眼,道:“既是去年的事,這過去的時間也不算長,家中逢此大難,看你的模樣,倒也不似太難過,為什麽?”


    圓圓平靜道:“一開始自然也是難過的,可是我父兄乃是罪有應得,我也不能去恨將他們繩之於法的人。後來被人牙子賣來賣去,各地輾轉得多了,見多了老百姓的苦,更覺著自己不該愁眉苦臉怨天尤人了。雖則我眼下被賣做奴婢十分不幸,可我畢竟還做了十多年錦衣玉食呼奴喚婢的小姐,比之那些生下來便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甚至父母雙亡的人,不是幸運多了嗎?”


    長安目露驚歎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感慨道:“古人雲,心寬體胖,誠不我欺也!”


    紀晴桐本來正在一旁黯然神傷呢,聞言又禁不住掩口而笑,心道他總是這樣,縱連傷心,都不讓人傷心到頭。


    “你母親既是福州人士,那你去過福州嗎?”長安問圓圓。


    圓圓道:“母親在世的時候常去,三年前母親過世後,就鮮少去了。”


    “那你可知福州有什麽特產?”長安興致盎然地問。


    圓圓不假思索:“我當然知道啦,大螃蟹,夷王子。”


    長安:“……”


    圓圓見她似是不信的模樣,忙道:“真的,沒騙你,大螃蟹好吃,夷王子好看。”


    “大螃蟹也就罷了,這夷王子又是什麽東西?”長安問。


    一提起這個,圓圓居然嬌羞起來,忸怩道:“夷王子不是東西啦,他是福王爺的兒子,因為母親是夷國人,他自己也是夷國人的相貌,所以大家私下裏都稱他為夷王子。”


    “那麽,一個王子,怎麽就成福州的特產了呢?”


    “因為夷王子長得好看呀!他的頭發,像火燒雲一樣瑰麗,他的眼睛,像大海一樣深碧,他的皮膚,像冬雪一樣潔白……”圓圓說著說著,便雙手交握在胸前,眼神迷離地花癡起來,可見花癡這東西實不是現代獨創,而是源遠流長。


    “……我表姐說,他看你一眼,你就會心甘情願跟他走,每當他打馬自街上過,整條街上女子的魂兒便都跟著他飛了……”圓圓眼冒紅心口水泛濫地說了一車好話形容那夷王子的美貌,然後終於回神,看著長安道“就是因為他這般好看,所以捏成他模樣的糖人,做成他模樣的麵具都賣得特別好。這些東西隻有福州能買到,別的地方買不到,可不就是特產麽?更厲害的是有一次一名夷國來的畫師用各種顏料將他畫得栩栩如生,然後將那副人像畫拿出去賣,爺你知道最後那副畫賣了多少錢嗎?”


    長安修眉一挑,等她下文。


    “一萬兩,黃金。聽說是被一位神秘的貴夫人買走的。”圓圓感慨道。


    “傻逼,把那一萬兩黃金給爺,爺能找人把那夷王子綁了送她床上去,買幅畫有個鳥用。”長安對這種浪費資源的行為表示深切的鄙夷。


    “爺你怎麽能這樣呢?你這是暴殄天物。”圓圓見長安言語上對她男神不敬,頓時便急了。


    長安眼角斜挑著她,道:“要不綁來放你床上?”


    “我也不要,我要能親眼見他一次便足夠了,睡一張床上……我怕會折壽。”圓圓羞紅著臉道。


    長安遂覺無趣,對紀晴桐道:“時辰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等一下。”紀晴桐起身去內室,很快便捧了一件簇新的錦袍出來,對長安道“上次你讓我做的衣裳,我已經做好一件了,你帶回去試試吧,若有哪裏不合適,我再改。”


    “好。”長安讓圓圓接了衣裳,回到隔壁自己屋裏,圓圓給她打水洗漱,隨後各自就寢不提。


    次日一早,長安給自己裹胸的時候感覺有些吃力,貌似胸前那兩隻又長大了不少。她便有些憂慮。


    雖說現在這兩隻比起她前世的規模那是小籠包與大饅頭的區別,可是長在她這副瘦削的身體上還是不好遮掩。綁緊一些,衣裳不要太貼身倒是還能掩人耳目,但萬一跟人來個麵對麵擁抱,那是必露餡無疑。好在除了慕容泓那個臭不要臉的,旁人應該沒這個膽來抱她。


    綁好了胸,她穿上昨天紀晴桐拿給她的新袍子,將頭發束一半披一半,然後簪上昨晚買的那支蘭花簪子,對鏡自照,立刻發現太女性化了,於是忙把頭發全都梳上頭頂束成髻,再插上那簪子,這樣看著才好了些。


    她打開門來到院中,發現丫頭們早已井井有條地忙開了,圓圓卻跟著紀晴桐坐在枇杷樹下的石桌旁低聲說笑。聽到門響,兩人都回過頭向長安投來目光,然後圓圓就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用胖乎乎的手掩著嘴驚歎道:“爺,你也太好看了。”


    長安今天穿的這身錦袍是淡青色底色印白色玉蘭花紋的料子,十分素雅,紀晴桐給她做得又十分合身,腰帶一束,那身段又挺又直。加之她麵龐白皙俊秀,髻上又難得的插了一支白玉簪子,整個人便似煥然一新般,直如陌上那春日遊,杏花吹滿頭的風流少年,能教女子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迎著紀晴桐溫柔中暗藏羞澀的目光,長安緩步步下台階,問圓圓:“太好看是有多好看啊?”


    圓圓認真想了想,道:“也可做盛京的特產之一吧。”


    長安忍不住笑了起來,清亮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一掃,問:“你倆方才在做什麽呢?”


    圓圓趕緊道:“紀姑娘教我學算術呢,紀姑娘算術可好了,我還在掰手指呢她都已經算出來了。”


    “哦,是嗎?那一加一等於幾啊?”長安問紀晴桐。


    紀晴桐對於他問這樣簡單的問題的目的有些不解,她也不敢抬頭看晨曦中長安那俊逸得仿似會發光一般的臉龐,隻垂著眸道:“一加一,自然等於二。”


    長安搖搖手指,道:“回答得太片麵了。一加一,可不一定等於二哦。比方說,你加我,那必然是等於二的,但若是你加你未來的夫君,那就可能等於三,等於四,等於五六七□□十。”


    紀晴桐和圓圓都愣在那裏。少傾,還是圓圓先反應過來,當即紅著雙頰嚷道:“爺你也太壞了。”


    長安成功調戲了兩人,得意地哈哈大笑。


    西廂房,薛紅藥站在窗口看著正房前頭,長安他們的聲音不算小,是故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她還是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紅兒,你看什麽呢?站那兒老半天了。”身後,薛白笙靠坐在床頭問。


    昨夜長安回府,薛紅藥回到西廂房後就一直擔心他晚上會過來,這些年看到的那些男人哪個不是見了人就想往上撲的惡心嘴臉?結果他並沒有過來。


    她剛於疑慮中對他有些改觀,誰知一大早就見他在院中調戲紀姑娘和圓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登徒子!她瞪了眼那抹清新秀雅的身影,轉身回到了薛白笙的床榻前。


    片刻之後,長安正坐在枇杷樹下的石桌旁吃早點呢,葛月江突然來了。


    “安公公,昨夜牢裏又死了兩名獄卒,死狀與張昭類似。”葛月江麵色凝重,他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難免有些差沒當好的羞愧感。


    “怎會如此?就沒人察覺嗎?”長安放下筷子。


    “沒有,就和張昭死的那夜一樣,所有人都睡得格外沉,什麽動靜都沒聽到。”葛月江心情沉重。


    長安目光一凜,問:“牢裏做飯的廚子抓起來沒?”


    葛月江道:“今早抓起來的,上過刑了,但他嘴很硬,怎麽都不承認在飯菜裏做了手腳。屬下擔心再出人命,也不敢對他動用重刑。”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看到了吧,微信群裏那憂國憂民的狄縣令,在這兒呢。^_^


    說真的,烏梅每天都拜服在親們層出不窮的腦洞前,和親們比起來,烏梅的腦洞真是太純潔鳥~如果真的把泓妹和鍾羨湊一對,他倆誰攻誰受好呢?(認真思考中)


    十二點前,親們晚安,好夢(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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