懌心雖是被帶出了皇宮, 最終卻也沒能逃脫如寶璐一般的命運。


    鍾慕白為此勃然大怒,在廷議上對廷尉張興不留情麵地當眾問責,最終竟迫得張興當廷引咎辭職。


    慕容泓得知這個消息時,隻撫著愛魚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未作評價。


    因北部雪災,又在國喪期,是以慕容瑛提議過年宮裏各項活動一切從簡。加上皇帝病體未愈, 一早就知會了各地藩王不必進京賀歲, 是以有些宴會與典禮也可一並免了。


    慕容泓一概配合。


    這下長安清閑了, 天天就琢磨一日三餐怎麽吃, 換著花樣地搗騰慕容泓的禦膳。一個春節過下來,居然平生第一次有了些珠圓玉潤的模樣。


    她偷偷在慕容泓梳妝台上的鏡子裏照了照,發現豐腴之後臉部線條少了利落多了柔婉,本來雌雄莫辨的臉居然一下偏向女性化了,當即決定一定要控製體重。


    而她減肥的方式正大光明:練蹴鞠。


    這年頭醫療水平不高,像太監淨身其實是件極其危險的事,因為萬一傷口感染就會要命。為了減少傷口感染的幾率, 進宮當太監的男孩子都如她那時一般, 入冬後閹割,養傷兩個月,學禮儀兩個月。待到年後二月份,各宮各處需要補充太監的就可以去淨身房挑人了。


    雖說她隻把這個蹴鞠隊當個幌子,但怎麽也得哄得住人才行啊,所以基本功還是要練練的。


    她一開始想讓慕容泓教她, 慕容泓倒是願意,隻是……在捧了幾天臭腳之後,她忍無可忍,轉身義無反顧地投入了褚翔的懷抱。


    褚翔二話不說應承下來,讓她先開始練基本功,什麽基本功呢?天天圍著長樂宮跑一圈。這長樂宮一圈有多長呢?長安保守估計了一下,至少也得有六公裏。


    僅僅過了半個月,長安臉上圓潤的曲線便迅速恢複了利落,而且是比之前更利落。


    過了正月之後,太醫來診脈,慕容泓身體已無大礙。是以雖然外頭依然冰雪未消寒風呼號,慕容泓也不得不每天寅時中起床去上朝。


    這日慕容泓上完早朝回來,老遠就看到長安坐在殿前的台階上,腿擱在一旁長福膝蓋上,正讓長福替她揉腿呢。


    這一圈跑下來,兩條腿酸疼得不行,讓長福幫著按揉按揉還能舒服些。


    見慕容泓回來了,兩人忙跪到一旁去行禮。


    “到內殿來。”慕容泓路過兩人麵前時,不冷不熱地丟下一句。


    長福抬起頭來,看著慕容泓的背影小聲問長安:“陛下叫誰進去啊?”


    長安道:“自然是叫你,還不進去?”


    長福:“哦。”


    起身走了兩步,又停住,他回頭看著長安道:“不對啊安哥,陛下知道我木訥,叫我進去不會不點名啊。”


    長安笑著拍拍他的肩,道:“不錯不錯,總算有點進步了,不會輕易被人賣了。”說完一邊往裏走一邊暗忖:小瘦雞語氣不對,不知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還在圍著宮牆跑呢?”內殿,慕容泓更完了衣,坐在書桌後端著一盞茶眉眼不抬地問。


    “是。”長安道。


    “從明天開始,不必跑了。”慕容泓道。


    長安:“……為何?”


    慕容泓抿了一口茶方抬起眼來看她,道:“朕準你組建蹴鞠隊,沒說準你親自上場。所以,你不必去學蹴鞠。”


    長安瞠目:“可是,如果奴才不能做蹴鞠隊的球頭,奴才如何樹立威信,又憑什麽了解他們呢?”


    “哦,原來在你的腦子裏,隻有能力出眾,方能服眾?”慕容泓煞有興趣地看著她道。


    “那當然,奴才又沒您這樣高貴的出身,不能憑身份壓人,自然隻能憑能力……”長安話還沒說完,帽子上挨了一下。


    她有些驚詫地抬頭一看,打她的凶器還沒收回去呢,是那柄好久不見的冰花芙蓉玉如意。


    “原來這樣聰明的腦子裏,也是會產生這樣愚蠢的想法的。”慕容泓挑眉道,“人的一生時間是有限的,每一個瞬間都不應該浪費在無意義的事上。對於工具,你隻需不給它們成精的條件,它們不就永遠都是工具麽?你需要一件工具服從你做什麽?它的所有價值包括它本身,原本就全部掌握在你的手裏。確保在它能發揮作用的時候好好利用,在它壞掉之前準備好替補的,才是你真正需要去做的。”


    聞聽此言,長安知道自己與慕容泓真正的不同之處體現出來了。出生在封建社會世家大族的他自小就習慣了把人當財產的生活,在他心裏,人等於財產、工具甚至玩意兒這種思想是由來已久根深蒂固的。他不會有絲毫覺得這種想法是對生命的不尊重這種覺悟,因為這本就是這個社會的遊戲規則。


    不僅他有這樣的想法,甚至被他當成財產、工具和玩意兒的那些人,想必也是這種想法。因為這是他們的父母官乃至他們的親生父母從他們一出生就教給他們的生存原則——服從主人(權貴),這樣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那她在他心中會是什麽?她想,最多不過是一柄利器吧。也許他會因為她的趁手和鋒利而時常付出耐心與溫柔來擦拭保養她,但那也不能改變她在他心中始終是柄利器的本質。


    也許,這樣想有些狼心狗肺了,但她需要保持這樣的清醒。


    “多謝陛下教誨,隻不過,這是您這等身份的人才配擁有的特權。若是奴才也有了這樣的想法,那奴才本身豈不就成了一件成了精的工具?若礙了您的眼,您找個和尚來把奴才收了可怎麽辦?”長安仰起頭,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慕容泓看著她,這奴才陪著他在甘露殿悶了一冬,皮膚白膩如脂,剛才在外麵又跑過步,那豔麗的血色從雪白的肌膚下透出來,嬌嫩剔透,配上那雙始終如寶石生輝般晶燦的眸子,還真是隱有成精的苗頭。


    這奴才越長越好看了。


    心中陡然冒出這個念頭讓慕容泓自己都愣了一下,覺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曾幾何時,他居然也會去關注一個奴才的外貌變化了?


    他有些不太自然地收回目光,輕咳一聲,道:“朕心裏有數。”


    這個回答倒是有些出乎長安的意料,她原以為按照他的尿性,會答:即便你成了精,朕也製得住你。


    然而他這沒有順勢承認她在他心中就是件工具的回答也沒讓她心中輕鬆多少。因為從一定程度上來講,她還是喜歡清楚明白的關係,這有助於擺正自己的位置。


    “那,陛下,奴才什麽時候能去選那二十四個人呢?”長安湊上前賊兮兮地問。


    慕容泓一邊攤開折子一邊有些心不在焉道:“你什麽時候都……等等,一個蹴鞠隊十二個人,你為何要選二十四個人?”


    長安笑著解釋道:“還有十二個人是替補隊員。”


    “不準。隻能挑十二個。”慕容泓道。


    “二十個?”


    “十二個。”


    “十八個。”


    慕容泓轉過臉來看她:“你非得跟朕討價還價是吧?”


    長安不高興地撇嘴,小聲嘀咕道:“萬一將來有賽事,隊中某個人卻突然病了,連個替補都沒有,怎麽上場?”


    慕容泓斜瞟著她,不說話。


    “算了,奴才還是去找褚翔教奴才蹴鞠吧,好歹到時能做個替補。”她向慕容泓行了一禮,欲告退。


    相伴一年了,彼此都太了解了,說難聽點對方尾巴一翹就知道要拉什麽屎。見長安這副模樣,慕容泓很是感慨:我到底對這奴才做了什麽?竟然讓她都有膽子這般光明正大地拿捏我了?


    隻可惜他雖是心中不爽,卻還是在長安一隻腳跨出內殿門檻的時候叫住了她,道:“就十八個人,不能再多了。”


    長安唇角得意的彎起,一回身卻又換了副感激的模樣,一路小跑到慕容泓腿邊噗通跪下,道:“謝陛下通融。那……奴才在哪兒辦公呢?”


    慕容泓這回真的給氣笑了,道:“就組建一個蹴鞠隊,你還要地方辦公?辦什麽公?讓他們一天一報告,還是一月一總結?”


    長安認真想了想,點頭道:“有道理。如果奴才要訓話的話,每天夜裏去他們房裏訓也是一樣的。陛下,您久病初愈,徒步往返宣政殿一定累了吧,奴才給您捶捶腿?”


    “去去去,待朕八十歲的時候你再來捶吧。”慕容泓沒好氣道。


    次日一早,長安送走了慕容泓,回到甘露殿與愛魚玩到旭日東升,這才準備去淨身房挑人。


    剛出了甘露殿,旁邊迎上來一位老太監,長安定睛一瞧,原是看守椒房殿的江公公。


    江公公一見長安出來忙湊了過來。


    彼此見過禮後,長安問:“江公公這是來找我的?什麽事啊?”因椒房殿離甘露殿不遠,長安遛貓時經常溜達到椒房殿那邊,是故與這江公公也算熟識。


    江公公道:“怎麽安公公還不知麽?昨夜褚護衛親自來通知雜家,說椒房殿的西配殿撥給安公公您用了。雜家就想來問問,那西配殿安公公打算做什麽用,雜家也好提前做些安排。”


    長安愣了一下,道:“原來是這事啊。我現在有點事要去辦,待會兒我來椒房殿找你好吧?”


    “好好,那您先忙。”江公公轉身回去了。


    長安一邊往紫宸門走去一邊暗忖:以前小瘦雞上戒尺是打她屁股的,現在隻打她手心。那次懌心下毒,閆旭川提出要搜她的身,他不假思索便是不允。還有跑步這事,她都跑了大半個月了,昨天看到長福給她揉腿,他就讓她不要跑。她故意說晚上要去太監房裏訓話,他又一改初衷賜了她辦公之所……


    嘖,這樣聯想起來,情況不妙啊!


    長安停下步子,腦中升起一個念頭:擦!這小瘦雞該不會發現她是個女的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嚶,今天短小了,明天爭取粗長!


    ps:有了個玄幻腦洞,萌得自己不要不要的,話說親們喜歡看玄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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