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戲團,舞台大廳。


    一整天的表演已經結束。


    疲憊不堪的演員們還在整理道具。


    工作人員們在台下打掃衛生。


    而老板則坐在舞台邊,用沾著口水的手指,清點著當天的收入。


    最近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人們總是喜歡看其他人出醜。


    隻要演員願意出醜,營業額便會越來越高。


    往後,還得讓演員們再放開一點才好……


    就在老板沉浸在喜悅中時。


    砰!


    一聲巨響!


    眾人被嚇了一個激靈。


    回頭才發現,是後台服裝間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站在門前的,是一個渾身都散發著瘋狂氣息的男人。


    他,就是劉小謙。


    此時的他,已經換上了一身紫色的西裝。


    暗綠的馬甲,蛇紋襯衫。


    再搭配上一雙擦得油光發亮的黑皮鞋,顯得十分浮誇。


    然而,眾人的注意力卻都偏偏集中在了他的臉上。


    那張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的猙獰笑臉——


    像是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令人壓抑到窒息。


    一瞬間,整個馬戲團陷入了沉靜。


    相反,原本沉悶的直播間,卻開始有了動靜。


    此時直播間的角度,還看不到劉小謙的表情。


    【這個61號直播間裏叫劉小謙的選手,是瘋了嗎?】


    【節目組一共就給大家留了20分鍾時間準備,他卻用了十多分鍾找老頭打牌?!現在又在這裏…嘩眾取寵?】


    【不行啊,這個素人選手不太專業,這種情況越引人注意越危險!】


    【這種節目,還是得看精英組啊!精英組已經有很多人在換工作人員的服裝,打算潛伏了!】


    【這個劉小謙,或許是發現根本沒有逃出去的機會,幹脆…放棄了?】


    【看來節目的看點,最後還是在精英組……】


    直播間的直播角度,正在自動的糾正著。


    緩緩地移向劉小謙的正麵。


    也正是在這時。


    劉小謙活動了一下脖頸。


    頭部向前探去,正好占滿了直播間的拍攝畫麵。


    詭黠邪性的笑臉,直接而又震撼的展現在了鏡頭前!


    直播間裏。


    此前還在吐槽劉小謙的觀眾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望著這張臉,望著這狂熱的目光,他們的心髒仿佛被一隻手攥住了。


    【這…這家夥是不是瘋子?】


    【怎麽感覺,他下一秒,就會拿東西劃破我的臉啊……】


    【淡定點,隻是裝腔作勢罷了。逃亡節目,是比智商啊,不是比浮誇啊!!別這樣搞啊!我害怕——】


    【我咋突然發現,我有點好這一口呢……】


    【不可否認,其實我也有億點點興奮。】


    此時的劉小謙已經完全融入進了這個癲狂的角色。


    他邁著歡快而鬆馳的腳步,朝舞台前方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跳舞。


    見到劉小謙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馬戲團老板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雖然這是他的地盤,他不想有人挑戰他的主導權。


    但。


    這一刻,他的喉嚨真的發不出聲音來。


    劉小謙來到舞台邊緣,拿起了話筒。


    砰!砰!


    這兩下拍打話筒的聲音,讓現場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緊接著,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親愛的觀眾們!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馬戲團的沉靜,被劉小謙浮誇的聲音給撕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劉小謙的身上。


    大家都在琢磨,這個奇怪的男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其中,最為緊張的還是老板。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害怕。


    他隻知道,這強烈的不安,在胸口肆意亂撞。


    手掌中的汗水,已經滲到了錢裏。


    劉小謙站在舞台邊緣,一邊笑,一邊掃視著四周。


    雖然,他現在的樣子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瘋子。


    但他的思維,在小醜的被動技能的加持下,異常清晰。


    馬戲團的這個場景的難度,看似困難,其實裏麵隱藏了兩個逃亡路線,並且都已經被劉小謙看穿了。


    ——其中有一條逃亡路線,就在服裝間裏!


    可他對這些方案都沒興趣。


    因為他要的,不是僅僅逃出這個場景而已。


    他要,進入這個廣闊的虛擬世界!


    在此之前,他要完成初始任務,還要調動起這些npc的情緒。


    畢竟,“人性”和“混亂”,才是小醜的主旋律。


    “在我小的時候,我告訴人們,我想成為一名喜劇演員。”


    劉小謙對著話筒,聳了聳肩。


    “每個人都嘲笑我…


    “但當我站在這裏的時候,卻沒人笑了。”


    劉小謙的目光從眾人的頭頂掠過,最終,停留到了老板的臉上。


    “這——不荒唐嗎?”


    這尖銳的目光,讓老板的身形猛地顫了一下。


    火熱的汗水鑽出皮膚,瞬間變得冰冷無比,然後緊緊的把衣服粘在身上。


    這一刻。


    老板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害怕了。


    他察覺到,對方的目光,除了癲狂以外,似乎還能看透人的內心。


    能看透人心中躲藏著的那些陰暗……


    在這目光下,自己就像是一個等待被戲耍致死的老鼠。


    老板記不清自己什麽時候惹過這麽一個瘋子。


    或許是以前打罵過的臨時演員?


    又或者,是被自己克扣過工資,趕走的員工?


    他想不起來,他也來不及多想。


    由於過度緊張,他手中的錢已經被攥到變形。


    “你們這樣對待我,就因為,我是個怪胎?”


    劉小謙的脖子微微傾斜,雙目也開始變得空洞起來。


    仿佛是墜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就在所有人剛想鬆一口氣的時候,劉小謙突然再一次獰笑了起來。


    那癲狂的目光,也再一次向眾人逼去。


    所有人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剩下兩個人站在原地哆嗦了起來。


    “怪胎,又怎麽樣呢?


    “我不在乎。


    “當然,同樣作為怪胎的你們,也不應該在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他們之中,有幹苦力的,表演雜技的,有和動物一起演出的,也有扮演小醜的……


    他們都是最底層的勞動者。


    這幾句話。


    使他們心中的某一根弦,被撥動了。


    尤其在劉小謙情緒煽動力被增加500%的情況下,“怪胎”這兩個字,已經像根針一般,深深地刺入了他們的內心。


    劉小謙笑了。


    浮誇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接受自己的角色,悲劇,才會變成喜劇……”


    他的手指在半空打了個轉,最後落到了一個小醜演員的頭上。


    “回答我。”


    小醜演員一愣。


    “有人,尊重過你嗎?”


    小醜演員連連搖頭。


    這個問題,讓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別人。


    而是自己的家人。


    家人們的抱怨聲和責備聲,在他的腦袋中不斷回響。


    拿著三千塊錢不到的工資,默默堅持著自己做演員的夢想,怎麽可能會被人理解?


    更何談被尊重?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份堅持,隻會變成被嘲笑的印記,狠狠地烙在自己身上!


    小醜演員的肩膀越來越僵硬,拳頭也越攥越緊。


    就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如此,更別提那些陌生人了!


    在這個隻尊重物質,隻尊重結果的時代,誰會尊重堅持夢想的人?


    多麽,可笑!


    “像我們這種在路上掙紮的人,就活該被人拋棄,被人恥笑!!”


    看到小醜演員的反應,劉小謙滿意地鼓起了掌。


    “放鬆。記住我的話——要學會接受自己的角色。”


    說著。


    他從舞台邊,拎來了幾個塑料桶,放在身前。


    桶裏,全是給演員們塗彩的顏料。


    劉小謙拿起一把刷子,沾起白色的塗料,便開始在自己臉上塗抹了起來。


    他要給自己來一張——小醜的臉。


    雖然是第一次給自己化妝,但是這雙手,卻是無比的熟練。


    如同畫過成千上萬次…


    那張詭異而又邪魅的小醜笑臉,仿佛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裏。


    ……


    這一刻。


    61號直播間。


    觀眾數量從原來的兩三千人,瞬間漲到了四萬人。


    這些人全部是因為聽說這裏有個怪胎,打算來看熱鬧並調侃一番的。


    但看到劉小謙這一番操作之後,這四萬人,全都傻眼了。


    寒毛卓豎!


    【真的是個瘋子啊?進節目前除了常規體檢以外,是不是需要檢查一下嘉賓的精神狀態?】


    【這放在以前,是很奇怪,但是放在這一期,也並沒有那麽奇怪。畢竟,評審嘉賓裏麵還有臭名昭著的bt罪犯,逃亡嘉賓裏有個瘋子,很合理。】


    【你這個操作,硬是要把老子整神!!】


    【大哥,這還咋逃啊?節目剛開始,先給自己臉上來一通標記?!】


    【我感覺,這期節目是瘸子的p眼……】


    【什麽意思?】


    【有點邪門。】


    【……】


    劉小謙把自己整張臉都塗成了白色。


    如同一張白紙,毫無生氣。


    顏料刺激的氣味,鑽入他的鼻孔,讓他更加興奮了。


    “我們都是怪胎,隻是我已經醒了,而你們——


    “還在沉睡。”


    刷子,沾上紅色顏料。


    鮮豔的紅唇被勾勒了出來。


    紅嘴角,一直拉到了耳根。


    “他們還需要你們,在你們依然有價值的時候。


    “一旦你們失去了那最後一絲價值……


    “你們將會被無情的拋棄。


    “就像!


    “一張粘著痰的——破!抹!布!”


    話音落下,現場一片死寂。


    就連直播間裏的彈幕,也全部都消失了。


    隻剩下劉小謙一人肆意而又瘋狂的笑著。


    “哈哈哈…噢哈哈哈……”


    這笑聲。


    興奮,滑稽,同時又很——悲傷。


    鑽入骨髓的悲傷,在整個馬戲團中回蕩。


    聽得人壓抑至極。


    聽得人蠢蠢欲動。


    刷子,再一次沾上黑色顏料。


    塗在了劉小謙的雙眼處。


    在頭頂灑來的燈光下,他再一次睜開眼睛。


    整個世界,便陷入這雙眼窩之中。


    此時,台下的人開始緩緩向舞台靠近…


    劉小謙無視他們。


    來到舞台右側堆積如山的禮品麵具前。


    “如果被拋棄,是我們注定的結局。


    “那麽。


    “為什麽不讓我們先拋棄他們?”


    說罷。


    劉小謙伸手,扯開了網著麵具的繩子。


    嘩啦啦!


    成百上千隻小醜麵具滑落了下來!


    “怪胎們,該起床了!!”


    混亂。


    徹底的混亂。


    這一刻,台下所有人像是聞到鮮肉的獵狗。


    一起湧向了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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