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十幾個劉姓族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背著麵色如紙的老人撞進衛生室時,老人雙眼緊閉,脖頸間暴起的青筋在蒼白皮膚下突突跳動,每一次喘息都像破舊風箱發出的嘶啞聲響。村醫慌忙摘下沾滿雪的狗皮帽子,老花鏡後的眼睛瞬間瞪大——他布滿裂口的手指剛搭上老人脈搏,喉結便劇烈滾動起來:\"看病症應該是急性且的心律失常......\"


    \"那還不快點治?!\"皮膚黝黑的平頭男人突然撲到村醫麵前,\"我爸嘴唇都紫成這樣了,你別在這磨嘰!\"


    村醫攥著聽診器連連後退,身後藥櫃被撞得嘩啦作響。他皸裂的嘴唇哆嗦著,露出豁了口的後槽牙:\"大兄弟,不是我見死不救!這種藥我這沒有啊!咱村半年都用不上一回,我都是連夜騎車去鎮醫院現取......可你瞅瞅外頭——\"他猛地推開窗,凜冽的寒風裹挾著雪粒灌進來,\"山路早被雪埋得比人都高,拖拉機都爬不上去!\"


    \"我家有錢!\"平頭男人突然扯開棉襖,露出裏麵用油布裹著的厚厚錢遝,\"這兩萬塊你先拿著!治好了再給!\"鈔票被風掀起邊角,在雪白的診室裏格外刺目。


    二爺爺突然大喊一聲,\"都別嚎了!南山村藥品全!\"他轉向人群,\"劉福林,你帶堂兄弟們從水田地蹚路!劉福利,領著小輩們扛上鐵鍬清雪,就是用手刨也要刨出條道!\"


    我握著凍得發麻的鐵鍬跟在隊伍末尾,呼出的白霧瞬間在睫毛凝成冰晶。剛出後村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說不出話——我那幽默風趣的準嶽父,此刻正站在二百多人的隊伍最前端。老劉家的男女老少手持鐵鍬,粗布棉襖在風中獵獵作響,活脫脫一幅黑白老照片裏的抗災壯景。


    四十多個年輕小夥如離弦之箭紮進雪原,厚重的雪地靴每一步都陷進齊膝深的積雪。表層凍硬的雪殼被踩得\"哢嚓\"碎裂,揚起的雪霧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我和劉歡頌並肩揮舞著鐵鍬,鋒利的鐵刃切開冰層時濺起冰碴,順著領口滑進脊背,凍得人直打寒顫。當終於打通與劉立山負責區域的通道時,身後突然傳來如雷的呼喊:\"讓開!讓開!\"轉頭望去,隻見密密麻麻的人影推著雪牆般湧來,鐵鍬與凍土撞擊的叮當聲、粗重的喘息聲,混著\"一二!一二!\"的號子,在空曠的田野上炸響。


    一公裏的泥濘水田,此刻被齊腰深的積雪吞噬得不見蹤影。往日裏坑窪不平的田埂,早化作連綿起伏的雪丘。但在眾人齊心協力下,原本步行半小時的路程,竟隻用四十分鍾就完成了生死接力。當擔架抬進南山村衛生室時,我望著眾人睫毛上結的白霜、褲腿凍成的冰殼,突然讀懂了這片黑土地上最熾熱的力量。


    身著白大褂的張鳳嬌早候在門口,發梢還掛著細碎的雪花。\"誰是直係家屬?\"她語速極快,指尖在病曆夾上敲出急促的節奏,\"病人是急性心肌梗死,這裏條件有限,即便救回來也必定落下後遺症。平時這種情況我們根本不敢收,但今天有我哥在......\"她又瞥了眼門外的大雪,\"看在大雪封路的份上,我願意冒險一試,但必須家屬簽字確認風險。\"


    平頭男人幾乎是撲到病床前,膝蓋重重磕在瓷磚地上發出悶響。他顫抖著抓起筆,在知情同意書上簽下名字:\"簽!我簽!隻要能救我爸,哪怕他癱在床上一輩子,我也認了!\"


    直到老人終於平穩輸上點滴,,二爺爺才揮了揮凍得通紅的手:\"都散了吧,明天家宴接著辦!\"


    日頭不知何時悄悄西斜,給雪原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輝。劉歡頌突然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角,睫毛上的雪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走吧,去供銷社買點姥爺姥姥愛吃的,我們去看看他們二老。她什麽事都會想到我前麵去,處處為我著想的性格,讓我突然覺得她是上天送給我的最大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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