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叔叔的工廠是一家頗具規模的家具廠,氣派的廠房裏,軟包車間與實木車間內,工人們正井然有序地忙碌著,此起彼伏的機器轟鳴聲與敲打聲交織成一首勞作的交響曲。媽媽因沒有特長,別無選擇,隻能踏入軟包車間,成為一名縫紉工學徒。我緊緊跟在媽媽身後,一邁進軟包車間的大門,就瞬間被眼前色彩斑斕、造型各異的沙發與軟床吸引住了目光。那些柔軟的麵料,搭配著絢麗的色彩,仿佛在訴說著精致與舒適,我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也決定留在軟包車間當學徒。


    朱叔叔給我安排的師傅是個極為和善的人,性格溫和又有耐心,在教我技術的時候,幾乎是手把手、毫無保留地悉心指導。媽媽的師傅是一位五十多歲、麵容和藹的阿姨,對待媽媽也是認真負責,十分上心。就這樣,我和媽媽在朱叔叔的家具廠裏漸漸安定了下來,日子雖忙碌,卻也有了新的盼頭。


    李師傅從拘留所出來後,便前往周邊城市闖蕩,自那以後,便如斷了線的風箏,至今杳無音訊。這兩個月,李楓和我一樣,都在生活的泥沼中艱難掙紮。但我始終惦記著李楓,心裏盤算著要是能讓他也來朱叔叔的廠裏上班,或許我們都能好過一些。所以,剛一下班,我就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地催促媽媽快點走,恨不得立刻飛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李楓。


    沒想到,剛到家門口,就看到李楓孤零零地坐在那裏。他低垂著頭,手裏無意識地攥著一根細細的樹枝,在花池子裏胡亂地畫著,動作機械而又迷茫。一見到李楓,我便迫不及待、滿心歡喜地大喊:“李楓!我找到工作了,你也可以去!”當李楓聞聲緩緩回頭時,那一雙布滿血絲、赤紅如焰的眼睛,以及滿臉縱橫交錯的淚水,宛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頭,把我嚇得不輕。我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肩膀,焦急地追問:“你這是怎麽了?”


    李楓像個無助又絕望的孩子,一下子撲進我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他的哭聲撕心裂肺,充滿了痛苦與不甘,仿佛要將這些日子以來積壓在心底的所有委屈與悲傷都傾瀉而出。過了許久,他才漸漸止住哭泣,哽咽著、帶著無盡的絕望與哀傷喊道:“我心裏的那個人嫁給別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喉嚨發緊,張了張嘴,卻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語言能夠勸解他,隻能在一旁默默地陪著他。李楓像發了瘋似的,雙眼通紅、神情癲狂,將我媽和同住阿姨一起精心栽種、細心嗬護的花全部踢成碎片,那些嬌豔的花朵在泥地上零落成泥,花瓣散得到處都是。我媽站在原地,眼神裏滿是心疼與無奈,卻並沒有出聲製止,隻是輕輕歎了口氣,隨後轉身進屋,係上圍裙,動作嫻熟地做了幾個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又頂著烈日匆匆出門,買回了兩瓶價格不貴卻度數頗高的白酒。


    這天的李楓,失魂落魄地坐在院子裏,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裏灌著酒,很快便喝得爛醉如泥。他癱倒在椅子上,嘴裏不停地喊著心上人的名字,聲音嘶啞又帶著無盡的痛苦與眷戀,那模樣看得我滿心都是心疼,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李楓就起來了。他的頭發淩亂不堪,臉上還殘留著宿醉的疲憊,眼神卻異常空洞。他走到我媽和院裏阿姨麵前,聲音沙啞又誠懇地道了歉,隨後從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邊角都有些磨損的請柬遞給我,那動作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遞完請柬後,他沒有再多停留一秒,轉身便大步地離開,脊背挺得筆直,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蕭瑟,直至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也再沒有回頭。


    我顫抖著雙手打開那張請柬,上麵燙金的字體寫著他和孫美玉的結婚日期。要是兩個月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追上去,用盡所有難聽的話罵死他,可如今,經曆了這兩個月在生活泥沼中舉步維艱、忍饑挨餓的艱難日子,看著這張請柬,我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實在說不出一句諷刺的話。我媽卻歎了口氣說道,


    李楓糊塗啊!這種賭氣式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更何況孫美玉本身就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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