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慕容奕以為烏止早已經睡下。


    誰知道到了鸞極殿的時候,烏止寢殿的燭火還亮著。


    慕容奕心底湧上一絲仿佛打了勝仗之後的喜悅。


    他就知道,烏止表麵是嘴硬,說不定夜深人靜的時候也在偷偷想著他。


    說不定還想哭了呢。


    慕容奕唇角勾起愉悅的笑容,湊近了窗戶想要聽聽寢殿中的動靜。


    剛湊近就就聽一陣一陣的幹嘔聲。


    裏麵香痕和墨影兩個人急得團團轉。


    墨影道:“娘娘,您吐得這麽厲害,快吃一個梅子壓一壓吧。”


    “嘔……”烏止幹嘔連連,帶的生理性的淚水不斷滾落,“不要……嘔。”


    “怎麽現在吐得這麽厲害,娘娘,要不要幹嚼茶葉試試?”


    “不用,什麽都不用,讓我……嘔……緩緩就好。


    如今吃的東西難得,咱們省一點是一點。”


    吃的難得?


    慕容奕皺起眉頭。


    烏止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幹嘔的感覺驚醒。


    吐得昏天黑地。


    越吐越覺得委屈,在嘔吐的間隙,恨恨罵道。


    “狗東西慕容奕,都怪你!”


    墨影和香痕已經見怪不怪了,兩人絲毫沒有勸一勸烏止的意思。


    殊不知,慕容奕剛剛在油皮紙的窗戶上捅出一個小洞,還沒看清楚烏止現在的情況,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慕容奕氣得攥緊拳頭,心底湧出真火。


    好好好,他天天念著她,想著她,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結果他在烏止那兒成了泄憤的。


    連吃壞了肚子都要罵他。


    無法無天了簡直。


    他純純自作多情,今天就多餘來。


    慕容奕轉身就想走,可是寢殿內再次響起連綿不斷的嘔吐聲。


    吐著吐著,烏止就哭了。


    啜泣的聲音透過脆弱的油皮紙,扣在慕容奕的心門。


    慕容奕頓住腳步,順著小窟窿看向裏麵。


    烏止一襲黑發被攏在身在,身上披著厚厚的被子,手中捧著一個痰盂,眼淚不斷落下。


    臉色因為嘔吐脹出不自然的潮紅,像是被夜雨打濕的玫瑰,蔫噠噠地惹人戀愛。


    從慕容奕的角度看過去,能夠看到烏止尖尖的下頜線。


    床榻旁邊的小幾上擺滿一些果碟,上麵擺放了好些東西,看上去都是止吐的。


    慕容奕忽然意識到,烏止吐成這樣不是一天兩天了。


    病成這樣,為什麽不叫太醫?


    似乎想到什麽,慕容奕的手掌貼著窗戶,入手就是一片冰涼的觸感。


    殿中,連炭火都沒有嗎?


    這群狗奴才!


    慕容奕當初並沒有降烏止的位份,就是害怕有人薄待了烏止。


    是,他當時氣急了烏止。


    可仍是舍不得短了烏止的吃喝,舍不得她受委屈。


    好啊好啊,這群狗奴才。


    烏止不願意生孩子,就是害怕失寵之後的生活委屈了孩子。


    事後慕容奕很快就理解了烏止的擔憂。


    畢竟他的母妃是一個失寵的嬪妃,他也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


    宮中生活艱難,逼得他不得不遠去邊關才能活命。


    慕容奕已經釋懷了烏止不願意生孩子,他唯一氣得,就是烏止不拿他的真心和情意當回事。


    如今看來,更是讓烏止說中了。


    慕容奕氣得轉身就走,連夜回了太極殿。


    第二天,慕容奕心血來潮,突然到了羅寶林的宮中用膳。


    這樣禦膳房的人措手不及。


    慕容奕看著羅寶林蕭索的殿中,膳桌上隻有一道青菜和一碗清粥。


    “李中,朕怎麽不知道寶林位份的嬪妃,午膳隻有一道青菜?”


    李中聽出慕容奕平緩的語調中隱藏的滔天怒意,嚇得立馬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嗬。”慕容奕冷笑一聲,“禦膳的管事,拉出去杖責五十,殿中省的中間有失察之責,仗責二十,若是讓朕知道再有克扣嬪妃的用度,下一次便直接杖斃吧。”


    慕容奕說完,就從羅寶林那裏離開了。


    李中跟在慕容奕的身後,暗自心驚。


    腦海中的思緒紛亂,為何皇上突然要借著羅寶林找殿中的麻煩?


    若是對殿中省和禦膳房不滿,皇上直接發作就是,有什麽原因讓皇上繞這麽大一個圈子?


    李中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皇上這是在給烏嬪娘娘出氣?


    這個可能讓李中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烏嬪娘娘複寵,那韓周必死無疑啊。


    不行,韓周到底是他的幹兒子。


    薛垚已經葬身火海了,他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韓周一命。


    韓周受了五十大板大板,若是實打實打下來,韓周此時已經沒命了。


    可就算再放水,五十大板也要了韓周的半條命。


    李中冷著臉進來,揮退了所有人,“韓周,雜家提醒過你,薛垚的死與烏嬪娘娘沒有關係,你為何還要克扣鸞極殿的膳食?”


    “幹爹,你這是什麽意思,皇上是為了烏嬪出氣?”


    李中沒有回答韓周的問題,眼神陰鷙,“韓周,若是想活著,以後擺正你對鸞極殿的態度。”


    回到太極殿,李中想,他已經警告得那麽明顯了,韓周不是個腦袋犯渾的,應當知道怎麽做。


    ……


    二月的天氣已經出現了幾絲的暖意。


    殿中炭火不多,烏止幹脆裹了個狐裘坐在簷廊下曬太陽。


    手中是香痕給她的一把幹紅棗,讓她補補氣血。


    烏止盯著溜圓的紅棗,指尖再次搭上自己的脈。


    她向上天祈禱了一萬次,可上天一次都沒有理會她。


    如今她的脈象如滾珠,應指圓滑,往來迅捷。


    這是典型的懷孕的脈象。


    說懷孕,其實烏止沒有太大的感覺。


    她現在一共就吐了兩次,一次是香蔥草雞蛋,另一次就是前兩天的夜半時分。


    其他時候,她要是不給自己把脈,根本察覺不到自己懷孕了。


    烏止揉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崽,你來得好像不太是時候,你娘如今被幽禁著呢。”


    又啃了兩個紅棗,烏止顯得無聊,幹脆溜去書房。


    烏止摸著小腹,心底湧出一股奇怪的感覺。


    她和慕容奕的孩子,會長什麽樣呢?


    慕容奕念叨著想要個女兒。


    女兒肖父,她和慕容奕的女兒會長得像慕容奕?


    烏止的鼻尖淺淺勾勒,很快宣紙上便出現了一個俊美瀟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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