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聞言,眼中精光一閃,緩緩起身,負手踱步道:“郭叔父既知大宋朝廷昏聵,又何必愚忠?”


    他聲音低沉,卻字字如刀:“當今宋帝趙昀,沉溺酒色,任用奸佞;宰相賈似道,專權誤國,克扣軍餉。”


    “邊關將士浴血奮戰,朝中權貴卻在西湖畫舫上醉生夢死!”


    他猛然轉身,直視郭靖:“郭叔父,小侄這番話,可曾有半句虛言?”


    帳內一片寂靜。


    金輪法王冷笑不語,手中金輪微微轉動,寒光映在他陰鷙的臉上。


    尹克西“唰”地合上折扇,陰陽怪氣道:“郭大俠久居襄陽,想必比我們更清楚,去年朝廷撥給襄陽的三十萬兩軍餉,到手的不足十萬吧?”


    瀟湘子更是陰惻惻補了一句:“聽說賈似道府上新建的園林,假山都是用太湖石堆砌的,一塊石頭就值千兩白銀呢!”


    幾人說出這一席話。


    自然是為了看郭靖好戲。


    向瞧瞧他接下來會如何作答。


    別說是他們了。


    楊過也看向了郭靖。


    不知郭靖對這方麵有何見解!


    在所有人的矚目下。


    郭靖目光如炬,竟緩緩點頭:“不錯。”


    他聲音渾厚,在帳內回蕩。


    “皇帝昏庸,宰相奸佞,邊關將士餓著肚子守城,臨安城裏卻夜夜笙歌—,這些,郭某就算不曾親眼所見,卻也略知一二。”


    金輪法王手中金輪突然一頓,帳內眾人俱是變色。


    尹克西等人原本含笑的表情驟然凝固,他們萬萬沒想到郭靖會如此直斥宋廷。


    忽必烈原本以為郭靖會為大宋辯解,正等著看他如何應對,卻沒想到他竟直接承認。


    楊過站在郭靖身後,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


    該說不說。


    在這方麵,郭靖其實看的比誰都要清楚!


    “既然郭叔父心如明鏡!”


    忽必烈很快恢複從容,親自為郭靖斟滿馬奶酒:“何不棄暗投明?我蒙古鐵騎所向披靡,一統天下已成定局,以叔父之才,若願助我蒙古,必能造福天下,使百姓早日脫離苦海!”


    “王爺。”


    郭靖突然打斷,虎目如電:“你話誠然不假,然你蒙古鐵騎南下之時,屠城滅族,屍骨成山。襄陽城外三十裏有個村子叫白河屯,上月被你們先鋒軍血洗,三百餘口無一生還......”


    他神色緊繃了起來:“七旬老嫗被長矛挑在旗杆上,三歲孩童被馬蹄踏成肉泥!這就是你所謂的''天命所歸''?”


    “你的言語雖有道理,但蒙古鐵騎南下,屠戮我同胞,踐踏我疆土,又比那昏君奸臣好到哪裏去?”


    帳內溫度驟降。


    尼摩星不自覺後退半步。


    尹克西折扇“哢”地折斷一截。


    金輪法王瞳孔緊縮。


    緊盯著郭靖不放。


    忽必烈麵色微變,但很快歎道:“兵戈之事,難免傷及無辜,但隻要叔父肯助我安定江南,我必約束三軍......”


    郭靖卻搖了搖頭,目光如炬:“大宋朝廷腐敗,自有忠義之士匡扶社稷,可若神州淪陷於異族之手,百姓便再無翻身之日!”


    頓了頓之後,郭靖接著道:“至於你說的腐朽......”


    “朝廷昏聵,郭某自會上書直諫,奸臣當道,江湖義士自會除之,但引外族屠戮同胞,此乃千古罪人!”


    他聲如洪鍾:“是黑是白,郭某自會分辨,是否為奸臣所用,郭某心中自有定奪,郭某今日守襄陽,非為那昏庸皇帝,而是為了神州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


    這一席話可謂鏗鏘有力字字如珠振聾發聵。


    郭靖說完。


    氣場頓時彌漫整個帳篷。


    莫說金輪法王尹克西等人了,就算是周圍的衛兵在看向郭靖的眼神之中多了一抹欽佩。


    忽必烈原本帶著幾分輕蔑的神色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震撼。


    他緩緩站起身,凝視郭靖良久,忽然一拍桌案,朗聲道:“好!郭叔父光明磊落,果然見麵更勝聞名!”


    他端起酒杯,鄭重道:“小侄方才多有冒犯,還望見諒,這一杯,敬郭叔父的赤膽忠心!”


    一些衛兵們點了點頭,他們跟隨忽必烈多年,從未見這位心高氣傲的王爺對人如此折節。


    尹克西等人更是麵麵相覷。


    他們原以為郭靖不過是個武功高強的莽夫。


    沒想到此人胸中竟有如此丘壑!


    金輪法王見狀。


    心中暗歎。


    他雖與郭靖為敵,卻也不得不承認。


    此人胸懷天下,絕非尋常武夫可比。


    瀟湘子搖著折扇,低聲對尹克西道:“這郭靖,倒是個真豪傑。”


    “王爺過譽。”


    郭靖抱拳還禮,卻未碰酒杯:“郭某此來隻為帶回這兩個不成器的徒兒,他們若觸犯軍規,郭某願代受責罰。”


    忽必烈大笑:“叔父說哪裏話!”


    他揮手示意親兵打開鐵籠:“這兩位小兄弟夜探軍營,勇氣可嘉,今日得見叔父風範,方知何謂''虎門無犬子''!”


    大武小武踉蹌出籠,滿臉羞愧地跪在郭靖麵前:“師父!”


    忽必烈微微頷首,目光轉向大武小武,語氣平和卻暗含威嚴:“這兩位小兄弟深夜潛入軍營,意圖行刺本王,此事郭叔父想必尚不知情?”


    郭靖神色凝重,點頭道:“昨日之前,在下確實不知。”


    他轉頭看向兩個徒弟,沉聲道:“我這兩小徒兒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做出如此魯莽之舉!”


    大武小武聞言,頓時臉頰通紅。


    低著頭不敢與師父對視。


    額上滲出細汗,羞愧難當。


    忽必烈見狀,卻是朗聲一笑,擺手道:“郭叔父言重了。”


    他目光溫和,語氣誠懇:“我蒙古與郭叔父三世之交,情誼深厚,既是叔父的徒弟,本王自當以禮待之。”


    他頓了頓,略帶歉意地解釋道:“適才將他們關在籠中,實是擔心他們一時衝動,再行刺殺之舉,故而不得不暫時拘束,若有冒犯之處,還望郭叔父海涵。”


    郭靖肅然道:“王爺處置得當,此乃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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