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


    鬱磊打開靈鏡,對著對麵的人說道:“海桐,容絮暈倒,你快看看是怎麽回事?”


    海桐放下正在搗鼓的藥草,擦了擦手,才隨意地朝著靈鏡看了一眼,“沒事,可能累了,睡一覺就好”。


    鬱磊深呼吸兩下,聲音沉了幾分,“海桐”。


    海桐這才靠近幾分,一張俏臉懟在靈鏡上,“你看她,麵色如常,呼吸均勻,就是睡著了,忍冬的治療術千年來皆是如此,沒問題。


    你說她頭痛,也許是她和忍冬靈力相衝的後遺症,過幾日就好”。


    鬱磊屏退了其他人,守在容絮的床前。


    他趴在容絮的床邊,有些困倦的閉上了眼。


    很快,鬱磊難得的陷入了沉眠,他難得地做了夢。


    夢中,無盡的水汽蔓延侵襲,瞬間將他籠罩其中。


    他推開了那間熟悉的屋子,那人一身清冷的月白長衫,手指輕撫過案幾上的古琴,琴弦撥動,悠揚的琴聲緩緩流淌而出。


    “哥”鬱磊喃喃出聲。


    眼前的人透著一種熟悉卻陌生的感覺,但是他認得出來,是年少時的神荼。


    “你別稱我哥,不敢當”神荼看著琴弦,麵色淡淡,“我知道你們找我來的目的,可我不願意”。


    鬱磊納悶,神荼的語氣很奇怪,而且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並沒有這一段記憶。


    鬱磊也不再言語,他走近了,安靜地坐下聽他撫琴。


    一曲終了,鬱磊的目光掃過古琴,上好的金邊檀木麵版鐫刻著兩個清秀的字:‘承禮’。


    “你可以走了”神荼雙手按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


    周圍的水汽再次升騰,夢中的場景一轉,他站在一個中年男人麵前。


    中年男人一身青衣,坐在巨大的貝殼椅子上,他的臉半邊是人臉,半邊長滿青黑色的鱗片。


    鬱磊心頭一怔,久違地喊出了那個稱呼:“父親”。


    男人撫過那半邊臉,一片帶著血脫落手心,男人眯了眯眼,將鱗片隨手丟在地上,說道:見過岱輿仙島那孩子?”


    鬱磊沒有搭話,隻是怔怔地打量這個無數次盤桓在他噩夢中,最後剩下一個稱呼的男人,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發現心中的恨意和說不清楚的感情都隨著時間一起消散。


    “岱輿是個好地方,大公子神承禮”男人說道:“清高啊”。


    “金銀玉器他不取,紅袖雲鬢他不要,就連修道者夢寐以求的信仰和神力也不動心……”


    鬱磊當時年歲尚小,並未多想,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到底用了什麽手段,讓他答應?”


    “嗬嗬”男人笑著,“一人換岱輿上萬人的命,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楚”。


    “可是”年少的鬱磊低下頭,聲音低低,“岱輿仙島已經岌岌可危,費那麽多的功夫,挽救一個注定會沒落的蛟族,值嗎?”


    “放肆”男人忽然起身,渾身的靈力威壓釋放,鬱磊當即動彈不得,他竭力控製著不讓自己的膝蓋跪下,隻是嘴邊溢出一抹血絲。


    鬱磊沒有言語,將口中的血液咽下。


    這樣的威壓和控製占據了他整個童年和少年時期,作為蛟族,血脈的壓製是天生的,他如今勢微,比不上男人的威壓,隻能被動服從。


    那種痛苦不在身體,而是把靈魂生扯拿出來,塊塊撕裂又粘合,簡直一刻都不能忍受。


    “我用了蛟族的特殊力量,將岱輿拉住,免受海流侵襲,能保整個岱輿最多存世一年”男人解釋道:“這樣的條件,他不會拒絕”。


    “不錯,最近力量漸長”男人走下台階,站定在比他還要高半個頭的兒子麵前,“如今在老子麵前也不恭敬”。


    鬱磊定神,“父親,我錯了”。


    男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抬手捏住鬱磊的下巴,“我的好兒子,這麵容比我年輕的時還要俊朗,可惜了”男人話鋒一轉,“怎麽就背負了無法解的詛咒呢?”


    男人目光陰暗,手指上黑色的護甲劃過鬱磊的麵龐,尖利劃破皮膚,瞬間帶起一道血珠。


    ‘詛咒’兩個字,如同附骨之疽,從鬱磊懂事之日起,蔓延了他的整個少年時期,也將他的命運和大哥的命運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神承禮為了守護萍水相逢的數萬島上民眾,甘願付出一生,哪怕隻能延續他們不到一年的壽命。


    詛咒將那個曾經的仙家第一公子神承禮從此拉下神壇,看不見的紅色繩子將他們永縛地底。


    神承禮與被迫與他結下神契,變成另一種形式的兄弟命,他共享神承禮的壽命和修為,以此來對抗天道的詛咒。


    神承禮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以他個人的能力,他完全有辦法逃脫,甚至反將蛟族一軍,可是他沒有那麽做,他將不屬於個人的命運和軌跡全部承接下來,所有的委屈和辛苦藏在心裏,不讓任何人看見。


    鬱磊至今想不明白,那個風光霽月的世家公子曾經的想法。


    “報——”侍衛進來,打斷了鬱磊的思緒,侍衛端著一塊燙金的木板走到男人麵前,他躬身說道:“王上,人族的那位送來的”。


    男人拿起木牌一掃,上麵隻寫了兩個字:九黎。


    “九黎令一出,四海莫敢不從”男人輕聲道:“看來這天下避免不了一場大戰了”。


    “來人,將神承禮請來,結契的事不能拖”。


    “父親……”鬱磊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聽見外邊傳來巨大的爆鳴聲。


    “砰——”


    鬱磊循聲抬頭,看向窗外,隻見數道火光衝上天空,絢爛的火藥四散開來,在天空中爆炸成一朵朵金色紅色交織繁複的煙花。


    天還沒有完全黑透,落日的餘暉和焰火的光交錯,異樣的光彩在天空中伸展,直到他的心裏。


    白日焰火。


    數千年的等待,數萬蜉蝣的生命,匯聚水麵,倒影重疊,變成一個遙遠的夢,埋藏在記憶裏,逐漸被淡忘的幻象,此刻卻像焰火一般劃破黑暗,慢慢清晰起來。


    他雙手捧起容絮的手,輕輕放在頜下,看不見的逆鱗光芒一閃而過,鬱磊的目光看向她,繾綣溫柔,又像是看向一個抓不住,隨時要消逝的夢。


    他喃喃出聲:“這一次,換我來守護你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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