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因將發簪小心翼翼地收好,將那塊黑色的玉石戴在頸間。


    不知道鬱磊入了秘境,生在哪個部落,等見到他,一定要親口對他說神女玄蘭的事情。


    躺在她身邊的將離突然坐起身來,將離麵對著蓼因,原本清明的眼珠上瞬間蒙上了一層灰意,將離就這樣怔怔地坐著,靜默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


    她眼睛裏的灰意逐漸散去,將離大口喘著氣息,她用力拉住蓼因的手,費勁地說道:“蓼因,我看見了,大水漫過密林,砂石傾泄而下,淹沒整個部落……


    所有部落的人,包括我們,一個都跑不掉,都會被淹沒在泥沙之下”。


    蓼因從來沒有見過將離如此緊張的模樣,將離握著她的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


    蓼因穩了穩心神,“將離,你改變過未來嗎?”


    將離沉默,搖頭,複而又點頭。


    “你是我改變過的未來,原本那天娘會死在有苗氏的屠刀之下,我帶著她跑到裂穀,才生下了你……可是”將離說:“娘還是死了。”


    蓼因感受著玄蘭在夢中給她的靈力,她雖然還不太清楚靈力的具體作用,但是她能隱約感覺到這能力和將離的很像。


    蓼因淡淡說:“這一次,我們也會改變未來,部落的人都不會死,未來,我們塗山會成為這方天地中最強大的部落。”


    將離很快認同了蓼因,她問:“你覺得我們該怎麽做?”


    “你先去通知大祭司看到的未來,勸說他讓部落的人提前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但是以大祭司對你的懷疑,他一定不會相信,這時不必多話,點到為止。


    然後你要站上祭台,敲響祭台上的大鼓,告訴部落民眾趕緊走,大祭司可能會出來阻止,沒有大祭司的命令普通人不敢妄動。


    我們不要慌,要等,等到山洪來襲,淹沒部分房屋和作物,讓他們意識到危險,我們才能將部落存活下來的人轉移。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我自然有辦法。”


    將離不解:“山洪速度很快,等時間一到,還是會有很多人逃不掉,結局不也是一樣?”


    “不……不一樣”蓼因冷漠道:“人心不古,不撞了南牆是不會回頭的,隻有鞭子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痛,沒有疼痛的人生永遠不會成長。”


    將離感覺蓼因變了,她不過下了一次蠆盆,不知道經曆了何事,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不一樣,她一夜之間褪去了青澀,平靜柔和的麵孔下是老謀深算的計策和對人心的把握。


    看到將離有點猶豫,蓼因稍微用力握著她的肩膀,“將離,你聽我說,這一局,我們不僅要救人,還要奪權。


    隻有從大祭司手裏奪過權杖,我們才能真正掌握塗山”。


    將離瞳孔一縮,“他畢竟是你爹。”


    “嗬……”蓼因冷笑,“我隻有娘和姐姐,他沒有關心過我一句,若不是我有他想要的能力,可能早就死了,我不在乎。


    再說,大祭司老了,遲早要退位讓賢,能者居之,本來就是自然規律。”


    塗山千仞聽到了神的旨意,現在塗山蓼因就要來實現這個旨意。


    將離目光變得堅韌,“想來是我多慮,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你放心,你所說的姐姐定然安排妥當。”


    將離身影一閃,飛快的出門,往部落中最大,最堅固奢華的那棟木屋走去。


    塗山千仞自從知道蓼因有聆聽獸語的能力之後,似乎心情大好,連帶著腳上的傷病也突然痊愈了一半,他此刻半躺在虎皮鋪就的石頭座位上。


    他的腳邊有位奴隸雙膝跪地,手裏捧著一碗粟米羹湯,正一勺勺的喂他喝湯。


    羹湯滾燙,奴隸的手指都燙的有些發紅,她跪在地麵上的雙膝被石子刮破,流出血絲,但是她依舊不敢怠慢半分,生生忍著疼痛,一聲不吭,生怕得罪了大祭司。


    將離進來看到這一幕,眼神微微眯起。


    塗山千仞一貫是喜歡折磨奴隸,他身體殘缺時候,脾氣更加暴躁,動輒打罵懲罰奴隸,這幾年來,伺候他的奴隸不死也隻剩下半條命。


    奴隸不敢伺候大祭司,可是大祭司擁有權杖,可以輕易控製人心和行為,誰都無法反抗。


    民眾生出愚忠和恐懼之心,在大祭司的手底下戰戰兢兢地討生活。


    他們表麵恭順,可是隻要有一人挑起反心,所有人都會附和。


    將離不動聲色地上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禮,“爹,我有事稟報”。


    “嘖嘖”大祭司咂嘴,隨意的揮揮手,“你下去吧”。


    奴隸才端著羹湯,費勁地站起身來,對著將離鞠躬,然後飛快的走出了屋門。


    “爹,我看見了山洪,洪水泥沙會淹沒塗山部落”將離冷靜地說。


    “什麽?”塗山千仞將信將疑,“將離,真的看見了,莫不是來戲耍我,你也知道,這些年來,你看見的東西大多數都沒有兌現。


    你小時候,就說看見天上下紅雨,沒下。


    前幾年,你又說,炎炎夏日湖水會結冰,連冰塊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半月前,你還說守衛的婆娘懷的是女孩,結果昨天生產了,是個男孩。”


    將離不想辯駁,她雖然能看見,她是不能控製看見未來發生的時間和地點,有的近有的遠,不是她能改變的。


    “爹,這一次是真的,請你相信我”將離言辭懇切。


    塗山千仞瞥了一眼外邊,陽光刺眼,天空中隻有三兩朵白雲晃悠,根本就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他不耐煩的說道:“你出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是”將離握緊雙拳,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等一下”塗山千仞說:“你成年好幾年,一直耗在部落浪費吃食也不是一回事,燧人部落的老首領和我說過兩次,對你有好意,你準備一下,這兩天就嫁過去吧”。


    將離回身,怔愣地注視著她,她的眼神毫不退縮,沒有恐懼也沒有答應的意味。


    塗山千仞被她盯得渾身汗毛豎起,他一聲暴喝:“逆女,老子白養你十幾年,你是要違抗我的意思嗎?”


    將離挑眉,沒有半句話語,徑直走出了木屋。


    留塗山千仞一個人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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