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秦無夜半跪在地,粗重的喘息,大汗淋漓。


    一路幾番戰鬥,催動焚天綻,又被劉崇山陰險地重點施壓。


    此刻的他,氣海空虛得陣陣絞痛,眼前陣陣發黑,連抬起一根手指都似重若千鈞。


    “嗬…嗬…好…好得很!劉崇山!”


    他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了一眼懸浮在山頂上那個負手而立、麵色冷漠的身影,將這個名字刻入了骨髓深處。


    “秦無夜!我看你還狂不狂!”趙偉歌從地上狼狽爬起,後背焦痛讓他麵目扭曲,眼中殺意迸發。


    他不敢再托大,挺起長劍,招呼著同樣心有餘悸但更顯瘋狂的蘇家子弟,“一起上!剁了他!靈石平分!”


    蘇烈陽看著自己護體靈罩被熔穿的殘痕,臉色古怪震驚。


    那詭異的蘭焰讓他忌憚到了極點。


    但秦無夜此刻的狀態,分明已是強弩之末!


    絕不能再給他喘息之機!


    “殺!”


    他低吼一聲,血光再次湧動,當先撲上!


    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務求一擊必殺!


    數十道身影,裹挾著森寒的殺意和貪婪的目光,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群,從下方左右兩側方向,朝著石階中央那個孤立無援、搖搖欲墜的身影猛撲而至!


    刀劍的寒光,映亮了秦無夜蒼白臉上滑落的汗珠,也映亮了他眼底深處那一絲被逼到絕境後、玉石俱焚的瘋狂。


    靈力枯竭?精神力耗盡?


    那就榨幹這具身體最後一絲潛能!


    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和腥鹹的血液刺激著即將昏沉的神誌。


    左手艱難地摸向指間的須彌戒——那裏,躺著剛剛發的那筆“橫財”。


    隻要讓鎮天棺都把這些靈石吞了,就能新凝聚出一滴珍貴的仙靈露!


    喝下它!


    他將絕地翻盤!


    就在他指尖觸及戒指冰冷表麵的刹那。


    就在蘇烈陽燃燒著血紋的拳頭和趙偉歌陰毒的劍鋒距離他身體不足半丈的瞬間——


    “都給我住手!”


    一個蘊含怒意的女聲,如同九天驚雷,驟然炸響在鬼哭山巔!


    聲音並不如何洪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所有喊殺聲、兵刃破空聲,甚至蓋過了劉崇山刻意維持的靈宗威壓!


    無形的音波拂過,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撲向秦無夜的弟子,無論是蘇烈陽還是趙偉歌,動作都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枷鎖捆縛,臉上猙獰的殺意瞬間凝固,轉為極致的驚駭與茫然。


    他們體內的靈力竟在這聲音下出現了刹那的凝滯和紊亂!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間般,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秦無夜身前。


    衣袂飄飄,青絲如瀑,眼目正氣凜然,正是柳如絮!


    她麵罩寒霜,鳳目含煞,周身並無刻意散發的強大靈力波動。


    但僅僅隻是站在那裏,就已經足以將劉崇山的靈壓散去。


    將秦無夜與那漫天殺意徹底隔絕開來。


    山頂上,蘇諾折返而回,看著秦無夜,臉上帶著慶幸和後怕。


    好在她剛往山下跑沒多遠,便碰見了上山的柳長老。


    柳如絮冰冷的眸光掃過僵立的蘇烈陽、趙偉歌等人,最後落在已經落回山頂平台上臉色微變的劉崇山身上。


    她的聲音裏淬著冰渣:“劉長老,羅長老,好大的威風!放任弟子在山道圍殺,甚至還親自下場‘幫忙’?這外門試煉的規矩,什麽時候改成了你們可以隨意插手弟子爭鬥了?!”


    “還是說……”她刻意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厲,再也不留情麵,“有人收了好處,存心要扼殺我飛雲宗的天才弟子?!”


    這話說得極重,劉崇山頓時噎住。


    羅虹見狀,連忙打圓場:“柳師妹言重了,劉師兄他不過是……”


    “不過是個屁!”柳如絮橫眉冷對。


    她隻不過忙了些事,晚來半日,這幫外門長老就敢如此胡作非為!


    看來……宗主的猜想絕沒有錯!


    “柳長老!”劉崇山被如此懟罵,老臉一沉,上前一步,“休要血口噴人!老夫維持試煉威壓,乃是職責所在!此子身懷邪異法寶,施展來曆不明的凶戾秘術,擾亂試煉秩序在先!蘇烈陽、趙偉歌等人製止凶徒,何錯之有?”


    “邪異法寶?凶戾秘術?”柳如絮嗤笑一聲,“你劉崇山活了幾百年,眼力都喂了狗不成?”


    “是邪是正,當看駕馭之人心性如何,行的是善道還是惡行!”


    “豈是你一句‘來曆不明’就能扣帽子的!”


    她回頭瞥了一眼半跪在地、氣息奄奄卻眼神倔強的秦無夜,語氣莫名。


    “我倒覺得,能在靈徒境就已習得如此秘術,很是不錯!”


    “你——!”劉崇山被噎得臉色鐵青,還想爭辯,卻被羅虹擋在身前給製止了。


    “好了!”羅虹微微笑著開口,圓球似的身軀散發出迫人氣勢,“柳長老,無論原因為何,試煉尚未結束,不便多言!所有弟子,繼續登山!抗住威壓,登上山頂平台方為過關!私人恩怨,大比結束後,執法堂自會裁決!”


    他這話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實則還是偏向了劉崇山。


    柳如絮冷哼一聲,沒有再爭辯。


    她很清楚,這幫人狼狽為奸,自己在外門孤立無援,多說無益。


    她轉過身,看著幾乎全靠意誌力撐著的少年,聲音依舊沒什麽溫度,卻少了幾分寒意:“還能走嗎?”


    秦無夜支撐著身體,牙關緊咬,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卻無比堅定地從冰冷的石階上站了起來。


    膝蓋處的布料早已磨破,滲出的鮮血染紅了白玉階麵。


    他抹去嘴角的血跡,迎著柳如絮的目光,扯出一個帶著血腥氣的桀驁笑容:“能!爬…也要爬上去!”


    柳如絮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幾不可查的波動,隨即又恢複冷然,隻丟下一句:“那就別磨蹭!”


    說罷,不再看他,青色身影飄然向上。


    秦無夜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向著身邊那些或震驚、或怨毒、或複雜的目光,向著那近在咫尺的山頂平台前進。


    夕陽將他的影子在長長的階梯上拖得很長。


    孤獨,卻帶著一種百折不撓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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