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表的老槐樹在次年春天枯死了,樹幹上卻蜿蜒出紫色的藤蔓,每片葉子都長成懷表的形狀。我定期去孤兒院澆水,發現藤蔓根部的土壤裏總埋著新的物件——有時是半支燒焦的鋼筆,有時是帶血的病曆單,最詭異的一次,土裏竟埋著顆跳動的紫色心髒,被無數表鏈纏繞著,像極了少年融合時的模樣。


    姑姑的靈魂越來越淡,她總在滿月夜指著城市地圖上的七個紅點:“那是初代實驗體的埋骨地,現在都建起了醫院。”紅點之一的“市中心第七醫院”最近出了怪事——所有病人的輸液管都會在午夜滲出紫色液體,護士站的時鍾永遠停在11:59,差一分就到十二點。


    我帶著鋼筆潛入醫院,消毒水味裏混著熟悉的腐臭。住院部走廊的盡頭,有扇標著“清潔工具間”的門,門縫裏滲出的紫光在地上匯成表鏈圖案。推開門,裏麵堆滿了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器官,每個玻璃罐上都貼著標簽:“701號肝髒”“702號脊髓”……直到第12個罐子,裏麵空無一物,隻有罐底沉著枚眼熟的鑷子。


    “在找我嗎?”身後傳來少年的聲音。我猛地轉身,看見他靠在門框上,穿著病號服,後頸的紫色印記淡得像道疤痕,“別緊張,現在的我,隻是個普通病人。”他抬手看腕上的虛擬手表,屏幕上顯示著“11:58”,“不過再過兩分鍾,‘它’就會借我的身體醒來。”


    牆上的電子鍾跳到11:59,少年的瞳孔瞬間變成紫色,所有玻璃罐裏的器官開始劇烈震動。他拿起鑷子走向我,腳步帶起的風讓罐子裏的液體泛起漣漪:“你以為埋了懷表就結束了?第七病棟的種子早就種在現實裏——每個醫院的地下,都埋著初代實驗體的殘骸,隻要十二點的鍾聲響起,它們就會吸收病人的生命力,長出新的‘表鏈’。”


    話音剛落,整棟樓的燈光熄滅,應急燈亮起猩紅的光。走廊裏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那些白天輸液的病人此刻都變成了行屍,他們的血管裏流動著紫色液體,皮膚下隱約可見表鏈紋路。少年(或者說“它”)用鑷子劃破手掌,紫色血液滴在地上,立刻長成藤蔓纏住我的腳踝:“該把最後一塊‘心髒’放回原位了。”


    我摸出鋼筆刺向藤蔓,筆尖接觸到紫色血液的瞬間,所有玻璃罐轟然炸裂。器官碎片在空中重組,變成十二道半透明的人影,正是曆代實驗體!他們圍著少年(它)形成圓環,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我們不要輪回!”


    12:00,鍾聲響起。少年的身體劇烈顫抖,紫色印記像活物般扭動,試圖掙脫實驗體們的束縛。我趁機用鋼筆在地板上刻下六芒星,將十二道人影困在陣中。姑姑的靈魂突然從鋼筆裏衝出,化作光繩捆住印記:“現在!用你的血激活鋼筆!”


    我的鮮血滴在鋼筆尖,筆身爆發出強光,將整個工具間照得如同白晝。實驗體們的身影逐漸透明,他們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入我腦海——原來初代實驗體是位不願屈服的醫生,他用自己的身體做容器,將第七病棟的核心力量分成十二份,藏在後代血脈裏,等待有人能徹底終結詛咒。


    “原來如此……”少年的身體軟倒在地,紫色印記消失不見,他變回了普通少年,昏迷前喃喃道,“謝謝……”工具間裏的藤蔓全部枯萎,腐臭味散去,隻剩下消毒水的氣味。當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時,地上隻留下鋼筆刻出的淡淡痕跡,和十二片懷表形狀的枯葉。


    我將少年送到急診室,在他床頭留下那張刻著“終結”的懷表照片。走出醫院時,手機收到條新短信,來自姑姑生前的號碼,內容隻有七個字:“第七棵樹開花了。”


    城市的七個角落,七棵老槐樹在同一天開出了紫色的花,花瓣落在哪裏,哪裏的醫院就再沒發生過怪事。隻是每當午夜十二點,我總會聽見若有似無的表針走動聲,從心髒深處傳來,提醒我有些殘響永遠不會真正消失——就像埋在土裏的那顆紫色心髒,或許某天會再次跳動,等待下一個拿起鋼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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