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跳像上了癮。


    那張“還行”的照片像給他打了雞血,眼神裏那點殘餘的挑剔徹底成了灼熱的渴望。


    但是讓李悠南有一些好笑的是,能感覺到這種渴望不是對攝影技術,而是是對照片裏那個被完美定格的、光芒萬丈的他自己。


    周小跳冷笑了一聲:“200就200吧!但你得給我再拍一組才行……一組完整的照片!”


    “這裏,魚躍翻!”


    “蹬壁上牆!”


    “精準跳接前空翻落地!”


    “給我來個狠的,掛壁懸停!”


    指令一個接一個,帶著不容置疑的興奮。


    他不再提抓精髓這種虛頭巴腦的詞,但每一個動作都鉚足了勁兒,肌肉賁張,眼神銳利地仿佛要把他每一寸力量和帥都焊進李悠南的感光元件裏。


    李悠南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家夥完全沉浸在那份即將被再次完美呈現的自我陶醉裏。


    一旁的景超怡目瞪口呆。


    她沒有想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人……


    李悠南沒多話,隻是跟著周小跳移動。


    腳下的沙子滾燙,空氣裏的鹹腥混著他身上蒸騰的熱氣。


    鏡頭冷靜地追逐、預判、鎖定。每一次快門的輕響都精準地落在他力量爆發的頂點。


    每一次落地,周小跳都帶著點微喘和毫不掩飾的期待,大步流星衝過來。


    周小跳看得極仔細,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屏幕上自己的肌肉線條、甩出的汗珠、專注的眼神,喉結滾動,然後憋出一句:“這張…可以。”


    “嗯,這張有感覺。”


    “湊合吧,能用。”


    烈日當空,這家夥體力真好啊。


    拍最後一張礁石掛壁時,周小跳的手臂都在微微顫抖,但眼神裏的光卻亮得驚人。


    終於,他喘著粗氣跳下矮牆。


    “行了,”他抹了把臉,汗水在沙灘上留下深色的斑點,“發我吧,打包。錢怎麽算?”他問得隨意。


    李悠南把相機掛回脖子,取出裏麵的那張儲存卡。


    李悠南特意買了很多張新卡。給周小跳拍攝照片的時候,特意裝了一張,裏麵全都是剛才給周小跳拍的照片,可以直接把卡片給他。


    然後才抬眼看他,語氣平淡得像在報沙灘上椰子的價格:


    “一共有80多張,一張按200塊錢算……”


    海風好像突然停了那麽一秒。


    周小跳眼睛猛地瞪大,幾乎要凸出來,直勾勾盯著李悠南。“什麽東西……多少?!”聲音拔高了八度,帶著難以置信,“每一張都按200塊錢算啊!”


    “給你算便宜一點,全部打包,2000塊吧。”


    李悠南語氣沒變,手指在相機冰冷的金屬外殼上輕輕敲了敲,“快門、鏡頭、存儲卡,還有我的時間、眼力、腳力以及這些沙灘上最稀缺的東西……技術!”


    “按張收費,童叟無欺。你點的地方,你挑的動作,一張沒少拍。”


    周小跳看看李悠南,又看看李悠南胸前沉默的相機,臉上的表情第一次被一種赤裸裸的、極其肉疼的窘迫和憤怒取代了。


    李悠南倒也不是想賺這2000塊錢,但心裏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惡趣味,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覺得很有趣。


    咳咳……人性本惡,人性本惡。


    在一旁的景超怡更呆了。


    啊!學長好壞。


    周小跳嘴唇哆嗦著,想罵什麽,忍住了,轉身就走。


    李悠南說:“你不要……那我刪了哦。”


    腳步還是停下了。


    他猛地轉過身,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戳點,聲音壓得很低,但那股子氣急敗壞和咬牙切齒還是順著海風斷斷續續飄過來……


    “奸商!”


    他眼神像刀子一樣剮過李悠南。


    “等著!”


    他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他深吸一口氣,在屏幕上操作了幾下,然後抬起頭,“收款二維碼!”


    李悠南:“……”


    最終,李悠南含淚隻收了周小跳2000塊。


    李悠南沒有忘記多問周小跳一句,這些照片能不能發在自己的視頻裏麵,此時周小跳終於恢複了之前的穩定,淡淡的說了一句:“可以,我就不收你錢了。”


    李悠南心想,你收錢,我就不發了。


    時間很快就過了中午,附近有不少小吃,但都比較貴,好在這樣的場景不會太多,李悠南和景超怡倒也沒有那麽不在意,一人搞了一份菠蘿飯吃了。


    接下來就是沉浸式的體驗狂歡節了,李悠南和景超怡在一個個場地駐足。


    景超怡報名了輪滑比賽,但是,在所有的場地裏,輪滑是一個非常小眾的項目,不僅參賽選手少,觀眾也不多,相比之下,滑板比賽和跑酷比賽不管是場地還是圍觀的人群都遠超輪滑。


    但饒是如此,輪滑少女也隻是過來打醬油的。下午的小組賽開始以後,輪滑少女沒過多久就被淘汰了。她跑到李悠南麵前,驕傲地說:“我完成所有比賽了!”


    該說不說,這種心態李悠南很欣賞。


    景超怡又對李悠南說:“我們去看那邊的滑板比賽和跑酷比賽吧!”


    這兩個比賽都是重量級賽事,所以主辦方把時間錯開了。此時正是跑酷比賽的時間。


    和輪滑賽不同,跑酷比賽並沒有小組賽。參加這一次跑酷比賽是有門檻的,隻有20多個選手,都是頂尖的水平,甚至一半以上是來自國外的大神。李悠南給景超怡解釋規則:“跑酷比賽一共有三個項目,分別是競速賽、技巧賽和追逐賽。”


    “競速賽說白了就是在規定的路線裏不限製,動作看誰跑得快。”


    “技巧賽呢,有點類似於體操,主要看的是動作美觀程度完成情況,難度等等,由評委打分。”


    “而追逐賽就更直白了,兩個人在場地裏麵限定的時間裏,一個跑一個追,發揮自己的本領,看能否把對方追上。”


    現場的跑酷場地非常大,做了周到的軟包處理。因為觀賞性很好,圍觀的觀眾也是最多的,這裏年輕人居多。正在進行的技巧賽,隨著場內選手一個又一個精彩絕倫的跑酷動作,觀眾發出陣陣聲浪,歡呼尖叫。


    李悠南和景超怡原本位置比較差,視線被觀眾們完全擋住了,沒想到這會兒有一個工作人員,正是剛才李悠南給拍過照的哥們兒。他一看到李悠南,便熱情地邀請他過去,在一個工作人員專用的區域觀看比賽。


    景超怡有一些仰慕地望了一眼李悠南,果然跟著一個靠譜的學長,參加狂歡節都這麽愜意。


    在這個位置,李悠南又看到了周小跳,這會兒他正在熱身。


    周小跳的表情也沒有剛才那麽浮誇了,眼神堅定,麵色嚴肅。


    此時上一個選手已經完成了整套動作,裁判現場打分,給出了全場最高分。他的臉上和耳朵上有誇張的唇環和耳環,下場的時候,選手剛好和周小跳側身而過。


    李悠南聽到一個帶著奇怪口音的聲音,是對周小跳說的:“好好表現。”


    雖然說的是“好好表現”,但語氣裏卻是有一種輕蔑的味道。周小跳的臉色難看了一些,冷冷地說:“等著吧,今年你不會那麽好運了。”


    “好運?嗬嗬,你們中國人喜歡把勝負歸結於運氣?”


    李悠南有些奇怪……不是中國人?


    就在這時,旁邊那個邀請李悠南過來的工作人員小哥說:“那個人是韓國的,去年在台灣舉行的全球跑酷精英賽裏麵,追逐賽項目,正反手教育了周小跳。”


    李悠南“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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