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牢籠的灰霧如凝固的墨汁,在太虛古龍逆鱗的青光中發出滋滋輕響。帝臨天五指深深嵌入泛著冷光的鱗甲,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龍威順著掌心紋路滲入血脈,將他的瞳孔染成細碎的金青色。身後傳來軒轅家主低沉的叮囑,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掌按在他肩頭,星盤碎光在鬢角白發間明滅:“歸墟結界分三重,每層皆以執念為鎖,天兒切記不可被幻象亂了心神。”話音未落,霧牆中央突然綻開蛛網狀金紋,古老符文的哀鳴如生鏽齒輪轉動,震得他耳骨發疼。


    逆鱗尖端迸射的青光足有十丈之長,如開天巨斧劈開霧牆時,帝臨天清晰聽見冰層碎裂般的脆響。通道內部的景象在青光中顯形的刹那,他腰間星盤突然發燙——搖光星位的銀芒邊緣,竟爬滿蛛絲般的灰翳。下意識攥緊身邊龍紫悅的手,少女指尖的涼意傳來,他才注意到通道兩側的陰影裏,數百具人骨齒輪正在緩緩轉動,泛黃的指骨間卡著半片玉簡,殘頁上的星軌紋路,正是母親當年塞進繈褓的星軌手劄。


    “小心!”龍紫悅的驚呼混著星力震顫的輕響。帝臨天抬頭時,青銅鎖鏈正從通道頂部垂落,鏈身纏繞的無數眼球突然睜開,瞳孔裏滲出的不是眼白,而是齒輪狀的黑霧。最前排的眼球中,母親被鎖在星淵石柱上的畫麵正在循環播放:銀發如瀑垂落,胸口搖光星紋被機械鎖鏈貫穿,齒輪正碾過她泛著微光的星核,每一道裂痕都伴隨著金屬摩擦的尖嘯。


    “母親……”帝臨天喉間湧上腥甜。十八年前的記憶如潮水湧來,星淵崩塌時的地動山搖中,他隻抓住母親一片衣角,機械獸的觸須便將她拖入裂縫,最後映入眼簾的,是她被齒輪劃破的星紋在黑暗中明明滅滅。此刻每個眼球都在放映不同的酷刑:有的畫麵裏母親的星芒被齒輪絞成碎片,有的則是機械觸須刺入眉心,最清晰的那個畫麵中,母親竟對著他笑,蒼白唇形分明在說“快走”。


    龍紫悅的指尖已凝起搖光星力的銀芒,正要觸碰懸浮的眼球,帝臨天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別碰!是執念具現!”但少女腕間的星紋突然自主亮起,銀芒如活物般纏住眼球,齒輪黑霧順著星紋攀爬的瞬間,她的睫毛劇烈顫動——星盤上的搖光星位“滋”地一聲,被灰霧徹底籠罩,純淨銀紋間,細密的齒輪紋路如毒蛇遊走。


    “臨天哥哥……”龍紫悅的聲音像浸了冰水,帶著金屬般的沙啞。帝臨天眼睜睜看著齒輪紋路從她腕間向上蔓延,每一道銀芒崩裂時,都發出細碎的脆響,如同星力在齒輪碾壓下破碎。她的瞳孔深處,無數齒輪開始咬合,倒映出的畫麵裏,母親的星核正在被齒輪磨成粉末。星盤懸浮空中,十二星位連成的星圖上,搖光星主的命軌如被扯亂的絲線,銀線寸寸崩斷,被齒輪陰影取代。


    “搖光星主……墮入機械之道……”星盤傳來裂帛般的脆響,龍紫悅噴出的鮮血竟帶著齒輪狀的黑渣,黑霧從七竅滲出,在地麵投出機械巨眼的輪廓。帝臨天這才驚覺,兩側的人骨齒輪正在同步轉動,每片玉簡殘片都與龍紫悅的星紋共振,齒輪咬合聲與她的心跳重合,像在為星主的墮落奏響喪鍾。


    “是星淵舊怨……”他突然想起母親手劄裏的記載,搖光一脈與上古機械族的戰爭中,對方曾用“執念齒輪”汙染星主靈脈,將被俘的星主改造成機械傀儡。握緊逆鱗的手青筋暴起,龍威灌入龍紫悅體內,卻發現黑霧如活物般吞噬龍氣——這是專為星主設計的詛咒,唯有星力能解,可她的搖光之力正在被反向侵蝕。


    “臨天哥哥……這裏的齒輪……在喊我的名字……”龍紫悅的指尖無意識劃過齒輪眼球,金屬摩擦聲中,眼球爆裂成萬千齒輪,一枚刻著“搖光”的齒輪徑直嵌入她心口的星紋。帝臨天眼睜睜看著她的發梢泛起金屬光澤,綢緞般的青絲漸漸蜷曲,如機械觸須般擺動,每一根發梢都映著齒輪轉動的光影。


    通道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霧牆後方浮現青銅巨門,門板上機械與星軌交織的圖案在蠕動,像活物般吸收著龍紫悅身上的黑霧。帝臨天突然福至心靈——這些齒輪眼球並非單純幻象,而是母親殘留在星淵的執念,那些被卡住的玉簡殘片,正是她留下的破陣線索。當年在星淵廢墟撿到的碎片,此刻正貼著逆鱗發燙,每一道裂痕都在與巨門上的符文共鳴。


    “紫悅,用星盤定住星位!”他將龍紫悅護在身後,逆鱗青光化作萬千龍形光刃,斬向頂部的青銅鎖鏈。光刃過處,鎖鏈如黃油般融化,墜落的眼球爆裂時,露出其後閃爍的星淵符文——那些齒輪原是被封印的符印,眼球則是符印的“眼竅”,靠吸收執念不斷重生。龍紫悅勉強凝聚星盤,卻發現搖光星位如死灰般沉寂,隻能調動天樞、天璿的星力,在頭頂撐起薄弱的銀芒屏障。


    “你的手……”龍紫悅的驚呼讓他低頭,握逆鱗的手掌已被鱗片割破,鮮血滲入龍紋,鱗片竟在緩緩吸收他的精血。軒轅家主曾說,太虛古龍逆鱗需以血脈催動,過度使用會遭龍氣反噬,此刻他卻感覺不到疼痛——龍紫悅的星紋已蔓延至脖頸,指尖的齒輪紋路正在割裂銀芒,每一道傷口都像割在他心口。


    “以血祭龍,以念破陣!”帝臨天咬破舌尖,精血噴在逆鱗上的瞬間,青光暴漲三十丈,龍形虛影仰天長嘯,龍爪所過之處,齒輪眼球成片炸裂,露出其後排列成陣的星淵符文。他終於看清,這些符印組成的正是歸墟第二層結界的陣眼,而激活陣眼的鑰匙,正是搖光星主的星紋——無論純淨還是汙染。


    “用殘紋引動符印!”他抓住龍紫悅染著齒輪的手,按在最近的符印上。少女痛得渾身發抖,指尖銀芒與黑霧在符印表麵碰撞,如冰火相激,竟硬生生逼出一絲純淨星力。符印亮起的刹那,巨門發出刺耳轟鳴,門縫中滲出的不再是灰霧,而是密集的齒輪轉動聲,每一聲都像敲在神經上。


    就在巨門即將開啟時,龍紫悅突然踉蹌跪地,星盤“當啷”落地,搖光星位徹底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旋轉的齒輪圖案。她抬頭望向他,眼中泛起金屬反光,嘴角扯出的笑容詭異而僵硬:“臨天哥哥,我……感覺不到星力了……”話音未落,齒輪紋路已爬滿她半邊臉頰,發梢徹底變成銀灰色,如機械觸角般向他伸展。


    帝臨天的血液仿佛凝固。他熟悉的少女,此刻像被抽走了靈魂,隻剩機械外殼在模仿她的聲音。通道兩側的眼球全部轉向龍紫悅,瞳孔中映出的畫麵,是齒輪組成的王座上,坐著穿著星主服飾的機械人,胸口嵌著的,正是龍紫悅的星核。


    “奪舍之術……”他想起母親手劄裏的警示,機械族通過汙染星紋,將星主轉化為“機械星主”,借此掌控星淵能量。而龍紫悅作為現任搖光星主,星核中蘊含的星淵本源,正是機械族重啟上古巨神兵的關鍵。巨門轟然開啟,門後是直徑百丈的齒輪空間,中央懸浮著齒輪巨眼,瞳孔是旋轉的星淵旋渦,正對著龍紫悅發出無聲的召喚。


    “進去!”帝臨天一把將龍紫悅推進半開的門縫,自己轉身麵對合攏的巨門。齒輪眼球如蜂群湧來,每隻眼球的瞳孔都變成母親流淚的臉,機械觸須從霧牆中生長,帶著刺骨的寒意刺向他後心。逆鱗在龍血催動下發出清越龍吟,青光化作護盾硬接攻擊,鱗片卻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哢”聲——這是第二層結界的守陣靈,機械族殘魂凝聚的執念之軀。


    巨門在身後閉合的瞬間,帝臨天聽見龍紫悅壓抑的呻吟。轉身望去,少女靠在齒輪牆上,發梢的機械觸角正插入牆內齒輪,星紋已蔓延至心口,卻仍有一絲銀芒在齒輪紋路下倔強閃爍。他突然想起,他們幼時在星淵觀星,她指著搖光星說:“臨天哥哥,星主的星紋是不會熄滅的,就像我們的約定。”


    “紫悅,撐住!”他衝向她,逆鱗斬落逼近的機械觸須,龍威與星力在體內激烈碰撞。龍紫悅抬頭,眼中齒輪光影中竟透出一絲清明:“它們說……隻要我融合機械星主的軀體,就能救伯母……”話音未落,齒輪紋路突然加速蔓延,她的指尖已變成金屬利爪,“臨天哥哥,我怕……”


    帝臨天突然想起母親手劄的最後一頁,模糊的字跡寫著:“若搖光星主墮入機械之道,唯有以雙生星紋破之。”他抓住龍紫悅的手,將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那裏,逆鱗的龍紋與她的齒輪紋路正在共鳴,星盤殘片不知何時懸浮在兩人之間,十二星位中,搖光星位竟在齒輪陰影中重新亮起。


    “還記得星淵的流星雨嗎?”他額頭抵住她的額頭,感受著她逐漸冰冷的體溫,“你說過,每顆流星都是星主給世人的承諾,而你的承諾,是陪我找母親,踏遍六界。”龍紫悅眼中的齒輪光影劇烈震蕩,一滴混著金屬碎屑的眼淚落下:“笨蛋……我當然記得……”


    就在此時,逆鱗突然發出清鳴,鱗片上浮現古老字跡:“破陣者,必以雙心為鑰。”帝臨天恍然大悟,握緊龍紫悅的手,將兩人的星紋與齒輪紋路按向巨門中央的星軌齒輪。銀芒與黑霧在接觸點爆發,如火山噴發般照亮整個通道,齒輪巨眼發出不甘的怒吼,瞳孔中的旋渦開始崩塌。


    通道盡頭的齒輪牆應聲裂開,露出向下的螺旋階梯,每級台階都是半枚齒輪,表麵刻著模糊的星軌。台階盡頭,母親的星核懸浮在齒輪池中,銀芒穿透層層齒輪,如燈塔般指引方向。帝臨天剛要邁步,龍紫悅突然拽住他,指向齒輪池深處——那裏沉睡著一具機械軀體,胸口嵌著與她星盤相同的齒輪,無數星主殘魂被齒輪貫穿,在池水中發出無聲的悲號。


    “那是……機械族初代星主……”龍紫悅的聲音帶著顫抖,齒輪紋路在她手臂上時隱時現,“它們在呼喚我……說隻要融合,就能掌控歸墟……”帝臨天看著她眼中的掙紮,突然想起母親曾說,搖光星主的星核中,封存著上古星淵與機械族大戰的記憶。他捧起她的臉,任由齒輪紋路割破掌心:“紫悅,星紋可以被汙染,但心不會。你看——”


    他引導她的視線看向星核,母親的虛影正站在齒輪廢墟中,向他們伸出手,掌心的齒輪泛著銀光,與龍紫悅心口的星紋遙相呼應。“當年母親沒有被吞噬,就是因為心中有執念,有要保護我的信念。”帝臨天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現在,我也有要保護的人,就是你。”


    龍紫悅突然笑了,指尖的齒輪紋路開始逆向轉動,黑霧如退潮般從星紋中湧出:“臨天哥哥,你知道嗎?搖光星主的命軌,從來不是單行道。”她將他的手按向星核,自己的指尖同時觸碰機械軀體胸口的齒輪,“當年機械族想融合星主,現在,我們就用星力反製齒輪!”


    星核入手的瞬間,帝臨天腦海中炸開無數畫麵:母親被囚禁的歲月,機械族的陰謀,以及歸墟第三層結界的真正模樣。龍紫悅的星力與他的龍血在星核中交融,化作光刃斬向機械軀體。齒輪池沸騰起來,機械軀體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爪拍向他們,卻在觸碰到星核光芒的瞬間,崩解成萬千齒輪。


    “快走!第三層結界……”母親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帝臨天抱著龍紫悅衝向出口,機械軀體的殘片在身後爆炸。歸墟牢籠劇烈震動,齒輪巨眼的瞳孔碎裂,露出外層結界的光芒。當他們跌出結界時,軒轅家主正與機械傀儡激戰,老人看見龍紫悅胸口的齒輪紋路,瞳孔驟縮:“帶她去星淵祭壇!聖泉能淨化……”


    話音未落,機械軀體的最後一擊已至。帝臨天轉身,逆鱗在齒輪巨爪下發出哀鳴,三片龍鱗剝落,鮮血染紅地麵。龍紫悅趁機將星核融入他體內,星盤殘片在兩人之間重組,十二星位全部亮起,搖光星位的銀芒中,齒輪紋路如勳章般閃耀。


    “以星核為引,以逆鱗為媒……”帝臨天想起母親的話,突然將逆鱗刺入自己心口。龍血與星力爆發的瞬間,光繭包裹住兩人,齒輪紋路與龍紋在光繭中交織,形成全新的機械星紋。光繭破碎時,歸墟牢籠徹底崩塌,機械軀體跪倒在廢墟中,胸口齒輪飛向帝臨天,融入他心口的印記。


    星淵的夜風掠過,帝臨天低頭看著龍紫悅逐漸恢複血色的臉,她的星紋正在自我修複,銀發間的金屬光澤漸漸退去,變回記憶中的烏發如瀑。軒轅家主接住他們時,震驚地發現帝臨天胸口的印記——齒輪與龍紋交織,中央嵌著微小的星核,如同機械與星力的完美融合。


    “這是……機械星主的傳承?”老人顫抖著撫過印記,遠處歸墟廢墟中,母親的虛影微笑著頷首,漸漸消散在星淵微光中。帝臨天抱緊龍紫悅,感受著她逐漸平穩的心跳,知道這一戰隻是開始。第三層結界的機械族主腦,還在等待他們,而他胸口的印記,或許正是打開最終謎底的鑰匙。


    “臨天哥哥……”龍紫悅在他懷中呢喃,睫毛顫動著睜開眼,眼中已無齒輪光影,隻有熟悉的璀璨星芒,“我們……成功了嗎?”


    他低頭吻去她眼角的碎屑,輕聲道:“是的,我們破陣而入了。但前路還有更多陣局,不過——”指尖撫過她心口的星紋,那裏殘留著一絲齒輪紋路,卻與星芒和諧共存,“隻要我們在一起,任何陣局,都能破。”


    星淵深處,搖光星突然亮起,兩道交織的星軌劃破夜空,朝著歸墟第三層結界的方向延伸。齒輪轉動的哢嗒聲與星力流動的輕響,在寂靜的星淵中,譜寫出屬於他們的破陣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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