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桂商會安排的酒樓中吃過一頓極為豐盛的晚飯後,楚寧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先是給自己泡了一盞茶,然後又去到了床榻旁放著的木箱前——那是,他隨行帶著的行李,來到二羊城後被商會的夥計先一步送到了他的住處。


    木箱中裝著幾本書,以及一遝滿是墨跡的宣紙。


    這是半個月以來,楚寧與八位祖靈夜以繼日演算那道本命墨甲得來的各種元件的圖紙。


    楚寧將之帶在身邊,閑暇時就翻出來看看,驗證其中紕漏,同時也為下一步製作本命墨甲做出準備。


    ……


    房間靜謐。


    偶有夜風透過窗門,搖動簾布。


    隻有燭火燃燒的輕響與少年的翻書聲偶爾響起。


    楚寧的神情專注,時而皺眉時而舒展,享受著大腦飛速運轉後,帶來的滿足感。


    就這樣看了許久。


    當第二十六頁草圖上的內容在腦中演算無誤後,楚寧長舒一口氣,正要提起一旁的茶杯潤一潤幹燥的口舌,卻見身旁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位一身紅衣的身影,正用手撐著臉頰,媚眼如絲的望著他。


    “紅蓮,你什麽時候來的?”楚寧對此並無太多驚訝。


    “從公子研究璿洛二型墨紋時,奴家就在了。”紅蓮柔聲說道,目光曖昧。


    楚寧想了想,那應當是第七頁草圖上的內容:“那挺久了。”


    “有什麽事嗎?”


    紅蓮白了楚寧一眼:“公子就喜歡假正經,這麽晚了,奴家當然是來陪公子就寢的。”


    楚寧眉頭微皺:“商會不是給每個人都安排了房間嗎?”


    “可奴家又不是人,奴家是公子的刀靈。”紅蓮眯眼笑道。


    說著,她盈盈站起了身子,腰身搖曳,直接便坐入了楚寧懷中,雙手勾上了楚寧的脖子。


    “好不容易女鬼這段時間在歸寂山中靜修,煉化怨念,小蛛兒又和皚皚瘋玩去了,公子難道就不想趁著和這個機會對奴家做些什麽嗎?”


    那時窗外的夜風忽然大了幾分,吹入屋中,紅蓮發出一聲蕩人心神的嚶嚀。肩頭的薄紗滑落,露出了雪白香肩。


    那場麵已經不能用香豔來形容,楚寧隻覺有些口幹舌燥。


    而恰好眼前那雙紅唇又看上去是如此的嬌豔欲滴……


    咕嚕。


    楚寧盯著那處,喉結蠕動,咽下了一口唾沫。


    紅蓮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嘴角上揚,眼中笑意更甚。


    女鬼,姑奶奶要先上車了。


    她在那時不無得意的想到。


    “你去看過朱家父子了?”可就在這時,楚寧的聲音卻忽然響起。


    “嗯?”紅蓮一愣,暗覺這個時候討論這個問題有些煞風景。


    “看過了,有瓷雪姑娘照看著,沒什麽大礙,公子就不要擔心了,這個時候還是先做正事吧。”但她還是回應道,身子又往前湊了湊,胸前那對雄偉的柔軟幾乎貼在了楚寧的胸膛。


    可楚寧眼中的火焰卻在這時不知為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他直視著懷中美豔的女子,認真言道:“紅蓮,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不用這樣?


    我都這樣了,就是那修了六十年菩提禪的老和尚,也該提刀上馬,盡情馳騁了。


    你坐懷不亂就算了,這副模樣,是還想跟我探討魔生?


    我要探討魔生,我用你嗎!?


    紅蓮在心底腹誹著,同時想到了某種可能,她頓時神情愕然的看向楚寧:“公子,你不會和那個姓唐的,是一個祖籍吧?”


    楚寧:“……”


    他沒有心思去和紅蓮插科打諢,而是一臉嚴肅的看著她,鄭重言道:“我知道你和阿青之間,是類似於主仆的關係。”


    “我不知道九魔山所處何地,但想來並不在大夏境內。我也知道在一些藩國或者獨立的邦國中,是有類似於小姐嫁人,丫鬟填房的陋習。”


    “可我並不喜歡這種習俗,在我眼中紅蓮你應當是一個獨立的人,而不是誰的附庸,我覺得阿青想來也不會不近人情到這般地步。”


    “這種逢場作戲的事情,其實我是很反感的……”楚寧說到這裏,嗅了嗅鼻尖傳來的香氣,又覺有些違心,補充道:“嗯……好吧,我得承認有時候其實我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享受。”


    “但這些都是假的,是不真實的,你懂嗎?”


    一口氣洋洋灑灑說了一大段的楚寧長舒一口氣,抬頭看向紅蓮。


    紅蓮卻是眉頭緊皺,嬌美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公子……”


    “你是被那個節度使傷到了頭?還是這些天畫那個草圖把自己畫傻了?”她不無擔憂的說道,同時伸出了手摸了摸楚寧的額頭。


    楚寧卻趕忙避開,同時站起了身子,有些氣惱的言道:“紅蓮,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當然不對!”紅蓮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都待了一個時辰了,還穿著衣服,這肯定不對啊!”


    楚寧:“……”


    他終於按捺不住,就要將自己的猜測挑明。


    “爹爹!”


    可就在這時,蛛兒的聲音卻從屋外傳來。


    房門被人從外推開,蛛兒與趙皚皚身影出現在門口。


    此刻兩個小家夥,皆一隻手捏著一個巨大的布兜,扛在背上,另一隻手叉腰,仰著頭,滿臉得意的站在門口,宛如兩個凱旋的大將軍。


    二人的出現,打斷了楚寧與紅袖關於人生大事的討論。


    “爹爹!”蛛兒更是在那時張開了雙手,滿臉笑容的直接朝楚寧跑了過來。


    隻是,她忘了自己手中提著一個巨大布兜,奔跑中重心不穩,一個不慎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布兜中各種稀奇古怪的物件飛出,散落一地。


    她的眼眶更是一紅,直接放聲大哭了起來。


    楚寧見狀趕忙上前,一把將小家夥抱起,一邊伸手揉著她有些紅腫的腦門,一邊柔聲哄道:“不疼不疼,蛛兒不疼。”


    在他的安撫下,小家夥倒是很快平複了下來。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擦去臉上的淚痕,就又將注意力放到了地上那些散落的物件上。


    “爹爹,東西掉了。”她委屈巴巴的看著楚寧,撇著嘴說道。


    “好,你在這裏坐著,讓紅蓮姐姐幫你揉揉,阿爹幫你去撿好嗎?”已經完全代入父親角色的楚寧很是自然的言道。


    “嗯。”小家夥乖巧的點了點頭。


    楚寧將她放在了木椅上,紅蓮也很知趣的走了上來,伸手為她揉著發紅的腦門。


    “這些都是你們今天在大集上買的?”楚寧彎下了身子,隨意撿起了地上一片碎了半截的銅鏡,嘴裏問道。


    “當然!楚寧,我給你說,這次我們可發財了,小蛛兒那一袋,加上我這一袋,可全都是響當當的寶貝!”一旁的趙皚皚也走了上來,伸手拍了拍懷中的布袋,如她所言一般,布袋中確實發出一陣當當的聲響。


    蛛兒顯然有幾分唯趙皚皚馬首是瞻的架勢,在那時也顧不得額頭上的頭痛,仰起頭應和道:“都是寶貝,爹爹你小心些!別把我的寶貝弄壞了!”


    “好好好!”楚寧看著滿地碎掉的銅鏡、朽爛木盒、髒兮兮的布條,麵露苦笑,嘴裏無奈的應道。


    隻是有了今日雲霜的提醒,他自然不會對此報任何希望,隻是全當花錢讓兩個小家夥開心一點罷了。


    他說著伸手又撿起了那個邊角有些朽爛的木盒,可入手的瞬間,他卻感覺到了一股刺骨的涼意。


    楚寧的臉色一變,將木盒放到了眼前,透過上麵沾染的泥垢,細細打量著此物。


    木頭的材質緊實,入手涼意刺骨,同時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是——


    冰青木?


    楚寧心頭一震。


    冰青木性質溫寒,生長在幽州以北的地界,百年成株,極為罕見。


    通常會用來製成的木匣,用於保存珍惜的靈植。


    這玩意售價不菲,這麽大通常價格在數十枚赤金錢左右,這個雖有損壞,但十枚赤金錢是肯定值的。


    難道還真讓他們撿到漏了?


    楚寧不禁來了興趣,又將方才那碎了一半銅鏡拿了出來,細細看去。


    方才他並未注意,此刻細細打量,卻感覺到,銅鏡的碎片中隱隱有些許靈力湧動,並不濃鬱,但顯然也不是尋常之物,極有可能是某種碎掉的法器。


    雖然因為碎掉的緣故,靈氣也散去大半,值不了什麽錢,但至少不是尋常物件。


    “真有這麽巧嗎?”楚寧臉上的神情愈發古怪,這樣的大集中,一定是會存在一些漏網之魚的,可楚寧才隨意看了兩件,便件件都有不凡之處,難不成趙皚皚與蛛兒還真有這鑒寶識真的本事?


    楚寧當下便又從地上撿起了一條髒兮兮的布條,看上去滿是汙漬,肮髒不堪,卻隱隱散發著一股煞氣,像是某種邪物的裹屍布……


    他愈發覺得邪乎,又接連看了幾樣。


    寄宿著一隻不知名鬼物的同心鎖、裝著數十隻古怪蠱蟲的香囊、一本書頁腐爛,文字古怪,宛如鬼畫符一般的書……


    楚寧越看臉色越是古怪,額頭上冒出了虛汗。


    他不明白這兩個小家夥是怎麽做到淘來每一個物件都多少帶著些不尋常的。


    但這樣的心情卻隨著下一件被他從布袋中掏出的事物而消散……


    不是因為心頭的疑惑被解開。


    而是因為此刻出現在他手中的物件太過詭異。


    那是一個流淌著金屬光澤的黑色圓球。


    表麵光滑,構成這個圓的每一個弧線,都完美無比,是一個極致且完美的圓。


    當然,這些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楚寧能清晰的感覺到,在這個小小的圓裏,有無數個細小的靈體,將這個圓分割成了無數個細小圓……


    這……


    楚寧瞪大了眼睛,腦海中泛起了一個駭然的念頭。


    這不就是我設計的本命墨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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