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龐絕的日子過得並不好。


    一個月前,隨著龍崢山那位山主邁入十境,一人一刀,闖入敵陣,連破十二座蚩遼戰陣,斬下了兩位蚩遼上蠻的頭顱。


    自此,雲州焦灼的戰事迎來轉機。


    大將軍鄧異領大軍配合著失地境內的義軍趁機連下數城,不僅將蚩遼人趕出了雲州,還奪回了些許幽州失地。


    這是三十年來割讓莽州,又丟失幽州後,大夏第一次從蚩遼人的手中收複失地。


    一時間朝野震動,陛下先是連下兩道諭旨,為鄧異加官進爵。


    緊接著又將其妻母封為誥命夫人,其女更是破例被提為郡主,獨享三城封地。


    自此,鄧異於這大夏朝堂之上,可謂是獨享聖眷,風頭無兩。


    而於此之前,雲州戰事焦灼時,鄧異曾多次來信,希望龐絕能組織軍隊與物資支援雲州。


    偏偏褚州各方以及龐絕背後那位大人,皆認為雲州之戰已無勝算,故而對於鄧異的求援視而不見。


    如今他一紙奏疏將此事呈於陛下禦前,朝廷多方責問,讓龐絕應接不暇。


    他付出了諸多代價,終於算是勉強平息了此事。


    也終於有時間,來收拾這個在自己焦頭爛額之際,於他的後院放火的家夥。


    ……


    龐絕帶著滿腔怒火而來,打定主意要拿下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小侯爺,以震懾因為鄧異奏疏而騎牆觀望的褚州眾人。


    為此他帶來了八百精銳,決心蕩平一切阻礙。


    隻是如此浩浩蕩蕩的場麵,配上自己殺氣騰騰的怒斥,足以讓著褚州境內,他所認識的每一個達官顯貴,當場跪地求饒。


    但眼前這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卻隻是平靜的看著他,好一會後,方才幽幽問道:“你說完了嗎?”


    那般平靜的態度,讓龐絕反倒一愣。


    “放肆!”


    “楚寧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你所作之惡,罄竹難書,如今大禍臨頭,不思跪地悔過,安敢與節度使大人如此說話!”龐絕身旁那位年紀四十出頭男子猛然發難,他咬牙切齒的說著,雙目赤紅,握著韁繩的手咯咯作響,顯然是在極力壓製自己心頭的憤怒。


    楚寧側頭看向他,目光審視。


    “你是王宣。”雖然從未與之見過,但對方那與王參有五分神似的容貌以及這異常憤怒的態度,讓楚寧很輕易的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王宣對此也並不驚訝,他麵露冷笑,神情怨毒的盯著楚寧:“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你就應該知道,今天你必死……“


    他的話還未說完,身後卻有一道紅光驟然亮起。


    ……


    龐絕也知王宣對楚寧恨之入骨,倒是並未阻攔對方越俎代庖嗬斥楚寧的行為。


    這點容人之心,龐絕還是有的。


    隻是王宣的話說道一半忽然停住,點點炙熱的事物也在這時灑在了龐絕的臉頰上,他疑惑的轉頭看去。


    隻見一位紅衣女子,懸空而立,以手做刀,斜劃過王宣頸項,一道血線被拉出,在半空中崩散。


    然後,王宣的頭顱便從馬背上滾落,重重摔在地麵。


    戰馬受驚,揚起馬蹄,周遭甲士也回過神來,趕忙抽出刀刃,高呼著:“保護節度使大人!“


    眾甲士衝殺向前,隻是魚龍城狹窄的街道顯然並不適合騎兵作戰,那紅衣女子身形一閃,一道血氣湧出,眾人胯下戰馬發出嘶鳴,衝撞做一團,不少士兵摔下馬背,而身後的重甲士兵,因為前方騎兵方正的混亂,也難以上前,反倒讓場麵愈發的混亂。


    作為將領,也作為節度使。


    這個時候的龐絕理應喝止眾人,調整軍陣,但他卻什麽都沒做。


    他隻是瞪大了眼睛,看著地上那具身首異處的屍體,腦袋一片空白。


    折衝府都尉,朝廷的五品命官。


    就這麽死在了他的麵前。


    他簡直難以想象,有什麽人能有這麽大的膽子,當著他的麵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幾乎顛覆了他的認知。


    以至於許久,當身後的甲士在混亂中踩死了兩位同伴後,他方才回過神來。


    “我還在擔心王大人不會回來了。”


    “幸好有節度使大人,不然以如今魚龍城事務繁忙的程度,我恐怕近期很難抽出時間前往州府尋他。”同時楚寧的聲音傳來。


    龐絕抬頭看去,卻見那少年正一臉真誠的看著他。


    頓覺荒謬的龐絕眼中終於燃起了怒火,他看了看立在楚寧身後的那位紅衣女子,以他的眼界自然是看出了對方的根底——是一隻鬼物。


    “楚寧!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老夫的麵前驅使鬼行凶殺人!”


    “老夫今日若不殺你,枉負陛下聖恩!”


    龐絕頭上的白發猛然揚起,他怒目大喝,宛如一頭發怒的雄獅。


    同時周身濃鬱的殺機奔湧而出,背後一頭凶獸之相也猛然浮現。


    與趙皚皚那喚出的白虎虛影不同,龐絕喚出的凶獸,身形凝實毛發可見,仿佛擁有實體一般。


    靈力化形!


    那是七境武夫方才有的恐怖手段。


    畢竟是手握一州兵權的重臣,若是沒有足夠的修為傍身,又怎配得上如此高位。


    “你殺不了我。”楚寧卻在這時搖了搖頭,輕聲言道。


    龐絕麵露冷笑,他堂堂七境武夫,背後還有八百精銳雄兵,怎可能奈何不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小子,和老夫虛張聲勢,你還嫩了些……”他獰笑說道,周身氣息一凝,就要出手。


    可這時,楚寧卻不緊不慢的從懷裏掏出一樣事物,朝著龐絕輕輕一拋。


    龐絕下意識的伸手接過,定睛一看,是一枚古銅色的令牌。


    左側寫著:從龍有功。


    右側寫著:封妻蔭子。


    中央一排大字:一等公侯。


    “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你襲殺朝廷命官,你以為靠著區區侯位,就能逃過此劫?”龐絕不屑說道,看向楚寧的目光中滿是嘲弄。


    楚寧不語,隻是朝著龐絕比劃了一個翻麵的動作。


    龐絕一愣,翻過令牌,看向北麵,隻見北麵上印著四個大字——丹書鐵券!


    他的雙眼頓時瞪得渾圓,臉上寫滿難以置信之色。


    丹書鐵券,是大夏朝廷頒給有大功之臣的免死金牌,持此物,哪怕是謀逆這等株連九族的大罪理論上也可免除一死。


    當然,這隻是理論上。


    持有此物,被滿門抄斬的,在大夏曆史上也絕非個例。


    但至少,殺與不殺,隻有大夏皇帝可以決定,其餘人都無權定奪。


    可他想不明白的是,很早之前,他就查過楚家的底細,隻是個閑散公侯,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在朝中出任過一官半職,屬於那種早就被朝廷遺忘的邊緣人物。


    他們到底立下過怎樣的功勞,能被賜下這許多王公都不敢奢望的丹書鐵券?


    要知道,即使是那位如今炙手可熱的鄧異,也遠沒有這樣的榮幸。


    “而且……我覺得你其實現在應該跪下來,比較好。”龐絕還處於震驚之中,楚寧的聲音又忽然傳來。


    有些發懵的龐絕抬頭看向楚寧,卻見對方指了指令牌的下方。


    龐絕幾乎下意識的低頭看去,隻見那丹書鐵券四個大字之下,竟然還有一排小字。


    不似刻印上去的,更像是某位修為高深之輩,以靈力在其之上刻下的。


    那排小字是這樣的。


    身無王爵者,見此牌,如朕親至——趙神機。


    在看清那個名字的瞬間,龐絕一個哆嗦,手中令牌險些脫落。


    原因無他。


    隻是因為大夏那位開國太祖的名字正好也叫……


    趙神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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