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陳雯雯撐著傘,路明非和她並肩走在鵝卵石鋪成的沿河路上。


    在隻有風知道的角落裏,女孩兒的素色裙擺翻飛如花。


    其實路明非不用給陳雯雯撐著傘的。


    因為那個人似乎忘記了陳雯雯得了紅斑狼瘡的事情。


    所以在劇情裏,陳雯雯還是以前那個健健康康的女孩兒。


    隻是路明非怎麽也不會用女孩兒的病情開玩笑。


    麻煩也好,不麻煩也罷。


    路明非依然替陳雯雯撐著傘。


    與其他什麽人什麽事都無關。


    “你想報哪個學校。”


    陳雯雯這樣問著路明非。


    他們剛去電影院包了廳,路明非又陪陳雯雯去買了袋風鈴草。


    所以在說這話的時候,陳雯雯抱著裝滿風鈴草的紙袋,輕言細語裏夾雜著花和風的香氣。


    又像是女孩兒的。


    “沒想過,看考多少吧。”


    別說出分了,路明非連試都還沒考,現在去想報什麽學校未免太早了些。


    “你會報本地的學校嗎?”


    陳雯雯不經意地問著。


    “隨便哪裏。”


    “嗯。”


    陳雯雯無聲地淺笑,兩個梨渦可愛地浮現了出來。


    “喂!你怎麽看起來心花怒放的樣子?”


    路明非無視奧創在藍牙耳機裏念叨的‘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蕁’不動聲色地拉著陳雯雯往後退了幾步免得女孩兒撞到自己。


    無悲無喜。


    “厲害了啊,見到我不理不睬。”


    女孩兒拉下墨鏡,衝躲著她的路明非翻了翻白眼。


    女孩兒甚至還想要捏住路明非的鼻子。


    隻是被路明非給躲了去。


    “你朋友?”


    陳雯雯眨眨眼。


    “認識的人。”


    “你這可就不夠意思了,”陳墨瞳皺了皺鼻子,“陳雯雯同學是吧,你幫我說說他唄。”


    “你知道我名字?”


    陳雯雯有些驚訝。


    “聽他說的,”陳墨瞳摘下她的棒球帽,梳理著她暗紅色的長發,狡黠地看向路明非,“說起來你還欠我冰淇淋呢,是不是?”


    “……你想要什麽味道的。”


    想著用冰淇淋堵住陳墨瞳的嘴,路明非答應了她無恥的要求。


    “香草淋草莓醬。”


    陳雯雯的喜好,路明非再清楚不過,隻是把傘遞給她便去冷飲店裏買冰淇淋了。


    “怎麽多買了個?”


    從路明非手裏接過冰淇淋,陳雯雯將喜歡的味道含在嘴邊,有些好奇地問著自己的青梅竹馬。


    “人人都吃,我吃兩回。”


    眨了眨眼睛,陳雯雯不太明白路明非的話是什麽意思。


    倒是旁邊的陳墨瞳好像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炯炯有神地盯著路明非看。


    就這樣,三個人漫步在沿河路上。


    槐花落在陳雯雯的油紙傘和陳墨瞳的棒球帽上。


    陳墨瞳蹦蹦跳跳,腳下安了彈簧似的,陳雯雯細聲細氣地和她說著這樣那樣的話。


    路明非落在了後麵,順便把多餘的那個冰淇淋,遞給在某棵槐樹下望向這邊的酒德亞紀。


    酒德亞紀應該是和陳墨瞳一起來的。


    因為陳雯雯見過酒德亞紀,所以她才沒有露麵,而是在不遠處偷偷觀望著。


    想著買三個是買,買四個也是買的路明非,順手給他偷天換日的受害者酒德亞紀學姐買了個。


    接過路明非的冰淇淋,酒德亞紀學姐輕輕地說著謝謝,從甜美的笑容來看這個味道她並不討厭。


    不過這樣甜美笑容的其中,有多少是被盯梢目標嚇到的妥協,有多少是櫻花妹千篇一律的哦依稀。


    路明非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陳雯雯和陳墨瞳的身邊,她倆還在談論著關於路明非的事情。


    因為路明非和陳雯雯,是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陳墨瞳好幾次胡編亂造都差點兒被拆穿,得虧她圓謊圓得又快又好才沒有被識破。


    可即便如此,陳雯雯還是在陳墨瞳離開以後,試探性地問路明非她到底是誰。


    “認識的人。”


    路明非還是這樣說。


    沒有多說什麽,陳雯雯告訴路明非她想去河邊看看。


    河邊青草地上蒲公英盛開,毛茸茸的小球連成了毯。


    陳雯雯摘了很多,和風鈴草放在同個紙袋裏。


    路明非陪在陳雯雯身邊,卻沒有再替她打著傘。


    因為剛才陳雯雯撥開了路明非的手。


    說不用麻煩。


    摘完蒲公英,女孩兒抱著紙袋坐在河邊,斑駁的林蔭映照著她的如畫眉眼。


    脫掉的鞋襪就放在身後,女孩兒的腳丫撥弄著清澈的河水。


    女孩兒回頭叫男孩兒也來。


    就像從前那樣。


    可男孩兒隻是無言地笑了笑,將那柄油紙傘仔仔細細地打理好。


    放到女孩兒的手邊。


    女孩兒說,上了大學大家就會分開了,可能隻有暑假的時候才能見麵,可能很久很久都不能再次見到對方了,很多好朋友就是這樣慢慢地把彼此都忘記的。


    說這話的時候,女孩兒眼裏寫滿了難過。


    男孩兒坐在女孩兒的身邊,看著風吹著她懷裏的蒲公英零落,灑在水麵上像是場小雪。


    “路明非。”


    “嗯。”


    “對不起。”


    “沒什麽,也不是你的錯。”


    像陳雯雯那樣,路明非脫下鞋襪把腳泡在清澈河水裏。


    水麵泛起了陣陣漣漪,帶著隨波逐流的蒲公英漸行漸遠。


    或許他們該說些什麽的。


    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相顧無言。


    唯有再見。


    路明非告別陳雯雯後,沒有像以前那樣回學校上晚自習,而是難得地順遂了正麵者的心意,來到了滿天星光下的天台。


    坐在天台邊緣,路明非眺望著這座城市,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事情。


    這時手機振動起來。


    路明非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是諾諾打來的。


    “跟你說個事兒,古德裏安教授明天就要離開,是否入學你最好今天晚上就做決定,我們的招生名額不多晚了就沒機會了。”


    諾諾是來給路明非下達最後通牒的。


    “我知道了。”


    “伱知道了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不是,你想清楚再回答,陳雯雯長得也就那樣,你何必要因為她放棄卡塞爾呢?”


    “長得好不好看,和喜不喜歡沒關係。”


    “算你狠,我叫亞紀來和你說。”


    電話那邊,諾諾頗有些氣急敗壞。


    “你換誰來都。”


    “請問是路明非同學嗎?”


    “是我,晚上好,亞紀學姐。”


    路明非沒說完的話,在肚子裏轉了圈兒以後變了個模樣。


    “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


    酒德亞紀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拘謹和羞澀。


    沒辦法不拘謹呀。


    諾諾剛才是開著免提的,酒德亞紀在旁邊聽得很清楚。


    “謝謝學姐的好意,可我還是不考慮了,很遺憾不能做亞紀學姐的學弟啦。”


    對酒德亞紀,路明非很抱歉很抱歉。


    可是路明非還有事情要做。


    如果路明非還有機會的話,到那時候再償還酒德亞紀吧。


    明天,路明非會結束一切。


    所以隻要再等一會兒就好。


    路明非朝著星星伸出手,仿佛在觸碰著什麽似的。


    隻可惜,路明非什麽也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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