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還在下。


    寒意綿綿。


    眾人一通忙活之後,這才紛紛散去。


    阿牛家裏,也算是安靜下來了。


    屋子裏,燃著的爐子,也算是讓小屋多了一絲暖意。


    剛生產完的媳婦兒躺在床上,已經沉沉睡去。


    阿牛小心翼翼將嬰兒放在了床的另一側,整個人靠著床榻,不多時,也有些疲倦了,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外頭,大雨一直在下,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


    夜半三更,那繈褓裏頭的嬰兒,像是突然醒了過來,開始搖晃著身子。


    孩子還小,動靜自然是不會太大,那依靠在床榻邊上睡著的阿牛,倒也沒有半點察覺。


    忙活了一天,人都睡得昏昏沉沉,再加上這外頭風雨飄搖,屋內爐火暖和,這人便睡得更加迷糊了。


    要不還說是這當娘親的上心。


    阿敏雖也睡得昏沉,但隱約之間,隻感覺一旁有些動靜。


    她睜開了迷蒙的睡眼,迷迷糊糊之中,隻瞧見繈褓裏頭的嬰兒,轉過了臉,像是朝著自己看了過來。


    昏暗的光線下,那嬰兒原本還未長開的臉蛋,這一刻,像是突然睜開了圓滾滾的眼睛,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在看著阿敏。


    阿敏被嚇得瞬間睡意全無,猛然將眼睛 睜開。


    這一睜開,頓時又呆愣住了。


    再一看,一旁的嬰兒,正在繈褓裏頭熟睡,沒有半點動靜。


    阿敏禁不住鬆了口氣。


    看來是自己生娃太累,以至於產生了幻覺,又或者是剛才看到的一切,隻是夢境罷了。


    想到這裏,阿敏一伸手,將繈褓裏頭的小棉襖扯了扯,給嬰兒將下半身裹得更嚴實,生怕孩子著涼了。


    弄完這一切,目光一轉,這才朝著一旁的阿牛看去。


    看見阿牛趴在床榻邊上,睡得昏沉。


    屋內,爐火的光,被輕風吹拂,搖曳晃動著。


    屋外頭,雨聲連綿。


    一時之間,阿敏倒是有些恍惚了,隻感覺這一切,顯得格外溫馨。


    定了定神,阿敏這才閉上了眼,繼續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夜,也不知過了多久。


    爐中的柴火,約摸著也已經燃盡,漸漸黯淡,不多時,便熄滅了。


    屋子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睡夢之中的阿敏,夢到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在那個古怪的世界裏,每一個人都顯得十分怪異,走起路來,都與尋常人不太一樣,他們目光呆滯,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街道上,十分幹淨,但頭頂的天空,卻是暗沉的紅色,如同被無盡的黃沙給遮掩住了一般。


    吹拂而來的風,帶著騰騰的熱氣,令人臉頰有些生疼。


    阿敏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四下張望,卻是看不到一個熟人。


    這裏不像是在村子裏。


    街道的兩旁,有許多商鋪,擺攤的小販,神色也顯得十分呆滯,根本不像是做生意的人,也沒有吆喝。


    阿敏定睛一看那些商鋪裏頭買賣的商品,頓時被嚇了一跳。


    隻瞧見商鋪裏頭買賣的,竟然是稀奇古怪的東西,有動物的皮毛,有動物的五髒六腑,還有血淋淋的大腸小腸……


    她有些驚恐,腳步禁不住加快了幾分,想要離開這條街道。


    然而,一直走,怪異的事情,卻是越來越多。


    隻瞧見一個路邊的小販,攤位上,竟然擺放著一隻隻手臂。


    這些手臂連同著手掌心,栩栩如生,還在動彈著。


    一旁賣茶葉蛋的老奶奶,鍋裏煮著的,竟然是人的眼珠子,一顆顆眼珠子在裏頭,不斷打轉,像是還有生命一般。


    阿敏隻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她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於是開始奔跑起來。


    順著街道,一直跑。


    兩旁的行人,像是不斷從身側閃過的景物一般。


    她奔跑的速度,十分快,身子也像是變得十分輕盈。


    不多時,她終於逃離了這條繁華的街市,十分疲憊地大口喘氣,身上都冒出了熱汗。


    “你怎麽在這裏?”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阿敏的身後傳來。


    阿敏嚇得一個激靈, 連忙回頭。


    這回頭一看,頓時一愣。


    隻瞧見一個老太婆,穿著一襲古舊的黑色長衫,站在她的身後,臉上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


    “李婆婆?”


    阿敏驚呼出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自己身後的這個老太婆,竟然就是幫自己接生的接生婆。


    老太婆瞧見阿敏,笑嗬嗬地說道:“孩子,累了吧?”


    “我……”


    阿敏有些語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思緒也像是變得有些混沌,整個人六神無主。


    “到了這裏,就得要給娘娘上香才是,你跟我來……”


    老太婆說著, 一伸手,拉住了阿敏的手腕,邁步便走。


    阿敏像是沒有半點意識一般,情不自禁地就跟著老太婆一直走。


    不多時,像是走到了熟悉的村口。


    隻瞧見一個石頭堆砌而成,半人身高的小神龕,立在那裏,裏頭是一個石雕的神像。


    這是村口的娘娘神像。


    這個娘娘,村子裏頭的人,都喊她“白娘娘”。


    “來,給白娘娘上香,以後你就是白娘娘的人了。”


    老太婆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柱清香,遞給了阿敏,阿敏的手像是不受自己控製一般,便將那香火接了過來,畢恭畢敬,朝著神龕裏頭的白娘娘,拜了三拜,將那香火插在了香爐裏……


    就在這一刹那,阿敏身子猛然一顫,瞬間從睡夢之中,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漆黑一片。


    她的汗滴,又浸透了枕頭。


    阿敏看著天花板,愣愣出神,剛才的那個夢境,太……太詭異了。


    就在她還沒完全緩過神來之時,隱約之間,身旁繈褓內的嬰兒,像是醒了,又開始動彈起來。


    阿敏一轉頭,朝著嬰兒看去。


    這一看,她整個人禁不住要叫出聲來,但自己的嗓子眼,卻像是被堵住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看見繈褓裏頭的嬰兒,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這一刻,繈褓裏頭的嬰兒,似乎並不是阿敏的孩子。


    阿敏隻覺得有些陌生。


    她想要掙紮動彈,身體卻是根本不能動彈分毫。


    繈褓裏頭的嬰兒,緩緩地從繈褓裏頭爬了出來,朝著阿敏爬來。


    阿敏的瞳孔裏,帶著恐懼。


    那嬰兒一伸腦袋,俯在了阿敏脖子上,開始“吭哧、吭哧”地咬著。


    一股強烈的撕裂感,遍布阿敏全身。


    鮮血,從她的脖子上緩緩流出,浸透了整張床……


    床榻邊的阿牛,睡得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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