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桐山縣隻陳都頭明事理!


    四月初九。


    昨晚一場小雨淅瀝整夜,直至後半夜方停。


    天亮後,卻是晴朗豔陽。


    晨風拂過大地,雨後泥土的味道混合植物清新,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鷺留圩外,目力所及之處盡是一片生機勃發景象。


    周邊村莊,田地裏多種麥、稻,但鷺留圩的農田裏,種下的作物品類不但多樣,且稀奇。


    陳初身穿短褐,頭戴草帽,穿過一片瓜田,蹲下看了看首批利用莖尖進行組培培育成的脫毒土豆苗。


    又往遠處的花生地眺了一眼,最後走向了一塊隻一畝大小的麥田。


    已十個月大的喪彪跟在腳旁,不時東嗅嗅西聞聞。


    擁有半狗半狼血統的喪彪,除了嘴巴長點、毛色發灰,和別的狗區別不大。


    隻是怎也學不會搖尾巴。


    並且,村中其他狗子好像很不喜歡它,不但不帶它玩,更不許它靠近其他小母狗......


    喪彪也是個暴脾氣,經常單挑狗群,隻不過勝少敗多。


    所以,它有些孤獨。


    看來,不管是人類還狗子,對於‘異類’都不太歡迎。


    “記住,餓死不吃屎。不然你就真的變成狗了。”


    陳初善意提醒了一句。


    前方,劉伯帶著幾名莊稼好把式在及膝深的翠綠麥田中穿行。


    這片麥田和別處麥田有明顯不同,不但生的低矮粗壯,麥穗也更飽滿。


    劉伯伺弄了一輩子莊稼,一看就知曉這麥子長的好,自從上個月抽穗後,恨不得整日泡在這塊麥田旁守著。


    陳初走近時,劉伯正向其餘幾位老農示範,“剪去小花上部的小半穎殼,小心莫傷到雄蕊......”


    這是小麥雜交中‘剪穎’的步驟,剪穎前已進行了選穗、整穗。


    剪穎後,還需去雄、套袋、撚穗。


    陳初站在一旁看了一會,見劉伯把自己教給他‘小麥雜交流程’講的一字不差,不由放下心來。


    ‘噠噠~’


    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


    陳初回頭,卻見風塵仆仆的劉四兩利落翻身下馬,走近後抱拳道:“東家。”


    陳初四下看了看,引著劉四兩往遠處走了走,直到左近沒了人才笑著道:“四兩辛苦了,清風嶺那邊情況怎樣?”


    上月,劉四兩升任中隊指導員後,便在月底隨大郎、周良、吳奎帶了三支小隊,近四十人進駐清風嶺。


    “回東家,四月初一,楊隊副與良哥兒帶第二、第三小隊剿了小石嶺的強人。四月初三,良哥兒單獨率第三小隊剿了清風嶺西十裏一夥盤踞在短鬆崗的匪人......”


    “單獨?”陳初神情嚴肅了起來。


    “嗯,那夥匪人隻五名。”


    “兄弟們有傷亡麽?”


    “三人輕傷。”劉四兩接著道:“對方見良哥兒勇猛,隻抵抗片刻便棄了兵刃投降。”


    陳初聞言鬆了口氣。


    進駐清風嶺便是為了肅清官道左近的攔路蟊賊,因上次周良的第三小隊表現極差,此次任務自是存了一雪前恥的決心。


    “玉泉山那邊可打探到了消息?”


    “前幾日,抱風寨鐵山靠郭當家與楊隊副喬裝打扮後去玉泉山左近摸了摸,卻發現那寨子裏已人去巢空。”


    “這就跑了?”


    “嗯,玉泉山深處朗山腹地,我們行動多有不便,不太好搜尋。”


    “我知道了,此事從長計議吧。”


    “東家,還有件事。楊隊副讓我請示一番。”


    “講。”


    “咱們進駐清風嶺後,不時有落魄好漢主動來投,楊隊副差我問問東家,怎樣安排這些好漢?”


    劉四兩看了陳初一眼,低聲道。


    陳初默默打量劉四兩一眼,道:“你們已經收這些好漢進寨子了吧?”


    “嘿嘿~啥都瞞不住東家......”劉四兩摸頭嬉笑道。


    說是詢問意見,卻一口一個‘好漢’,這明顯是想讓陳初對那些投山之人有個良好第一印象。


    “收下便收下吧,你回去記得和大郎說,千萬不要什麽樣的人都收,要打探清對方底細,那些慣於殺人越貨的一律不留。再者,在完全信任對方之前,不要透露咱莊子的事。”


    “是!東家若無其他事,我便去莊內拉上口糧回返清風嶺了。”


    劉四兩抱拳躬身,準備告辭。


    陳初卻道:“既然回來了,便在莊內歇息一天吧,陪陪嫂子侄兒。”


    “嘿嘿,謝東家。清風嶺現下事務繁雜,離不開人,我這便回去了......”


    ......


    巳時。


    剛送走劉四兩不久,苟勝便尋到了陳初。


    聽聞是縣尊相召,陳初不由道:“又是王捕頭來要人了?”


    上月,自從頭條刊登了樊毅一夥歸案的消息,朗山縣的王捕頭已帶著縣令手書來三回了。


    朗山縣縣令在信中寫到,樊毅在朗山縣作案數起,望陳景彥把罪凶交與朗山縣處置。


    但這事陳景彥哪裏做的了主,那樊毅等人自被捉拿後就關在陳初的莊子上,他見都沒見過。


    後來,陳景彥被催的煩了,隻說:樊毅在我桐山縣亦有大案,且捉拿此凶時,他正在桐山地界活動,於法於理都該由桐山縣處置。


    陳初決定在頭條刊印時,對這樣的事已有了預期。


    反正有老陳在前頭頂著,陳初並未太過擔心。


    可苟勝卻有些緊張道:“都頭,今次來的不止王捕頭,還有朗山縣飲馬莊鄭家的管家......”


    “哦?”


    陳初既覺意外,又覺意料之中。


    當初賀北一套活取人卵的變態招式,擊潰了樊毅的心防,後者把小時候暗戀隔壁王大爺的事都說了出來。


    自然,他們玉泉山的辛秘也毫無保留。


    其中,便有玉泉山和朗山縣鄭家勾連的信息。


    鄭家為他們做保護傘,他們為鄭家做些不方便出麵的齷齪勾當。


    不過,樊毅做下如此多人神共憤之惡事,那鄭家若珍惜羽毛便該裝作和樊毅沒有關係。


    卻不想,竟依然插手此事。


    鄭家這般做,隻有兩種情況。


    一是不在乎名聲這玩意兒。


    二則是囂張慣了,根本沒把桐山縣放在眼裏。


    到了縣衙,陳初明白了,是第二種情況。


    縣衙二堂。


    陳景彥坐在主位,五朵金花俱在。


    那鄭家管家約莫四十多歲,身穿黑綢金錢紋長衫,頭戴員外帽,比尋常鄉紳的派頭還足。


    且他坐了客位首座,那朗山縣王捕頭竟坐在他下首,卻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五朵金花中除了陳初,其餘四人事先並不知曉玉泉山背後是鄭家。


    現下鄭管家親至,幾人自然反應了過來。


    西門恭經過短暫驚愕後,很快平靜下來。


    伱鄭家是厲害,但這裏卻不是你蔡州府朗山縣,我既為桐山官,捉了幾個為禍鄉親的匪人難道還有錯了?


    此時他那值房內還掛著一塊‘百姓衛士,擎天一柱’的匾額呢。


    這塊匾額,便是桐山百姓聽聞‘戚家滅門案’告破後,自發送來的。


    想起那日,眾多百姓敲鑼打鼓把掛著紅綢花的匾額送進西門恭值房時,便是那喜怒不形於色的蔡源,也止不住露出幾分羨慕神色。


    西門恭下意識瞄了一眼蔡老哥。


    蔡源見到鄭管家並無特殊表情,依舊耷著眼皮昏昏欲睡。


    隻有徐榜不時看上陳初兩眼,那意思是說:你看,我當初便說不讓刊印,現下惹來麻煩了吧。


    “諸位,那樊毅雖是在桐山被捉,但他數年前曾害了我鄭家一名丫鬟的性命。我家老爺聽聞此事,特地讓老朽前來討個人情,懇請諸位把那樊毅交於我朗山縣處置......”


    鄭管家隨意拱了拱手,神色不鹹不淡,與其說是請求,倒不如說是‘知會一聲’。


    陳景彥默默看了看幾位哥哥兄弟,選擇不吭聲。


    畢竟他說了也不算......


    陳初自是心下明了,玉泉山匪人便是你鄭家養的狗,他們敢殺你們的人才怪了。


    鄭管家所謂‘處置’純粹是在放屁,人給了他,那樊毅或更名改姓、或回程途中‘逃走’。


    總之,鄭家是要保他。


    現下陳初與樊毅已是不死不休的大仇,若放虎歸山,被這般變態陰毒之人時刻惦記著,可不算美事。


    看來,是等不到刑部核準‘決不待時’的斬首批複了。


    見桐山幾人都不接話,鄭管家皺了眉,不悅道:“我家二郎已知此事,專門給老爺修書,稱樊毅欠我鄭家累累血債,此次務必把人帶回朗山,方可解我家二郎心中之恨!”


    鄭家二郎為蔡州留守司統製,算是有些實權的軍頭,這老貨一再提起他,便是要以勢壓人了。


    眼看兄弟幾人都不吭聲,明麵上的話事人陳景彥隻能開口道:“鄭先生,非是我等不願把人交與貴縣,隻是那樊毅同樣在我縣犯有不赦之罪......”


    “你桐山縣的人命是人命,我朗山縣的人命便不是人命了麽!”


    鄭管家打斷陳景彥,竟隱隱有嗬斥之意。


    一介奴仆麵對一縣之尊竟敢如此囂張,可見這鄭家在朗山縣跋扈成了何等模樣,才養出這般刁奴。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陳景彥隨即黑了臉,淡淡道:“此事已上報刑部,鄭先生若執意如此,直接向刑部討要吧。”


    “哈哈哈,此事就不需陳縣尊費心了,你把人給了我,我家二郎自會修書與刑部吳尚書言明!”


    鄭管家朝北一拱手,似乎早就猜到了陳景彥會來這麽一句。


    雖然鄭二這留守司統製和吳尚書差著好幾個品級,但如今這大齊四處烽火,早已顯出了亂像,朝堂諸公皆願與掌兵軍頭親近,鄭二和吳尚書有情分還真不一定是鄭管家誑人。


    陳景彥被自己的話堵了回來,不由看向了陳初......小老弟,事是你搞出來的,現在不願給人的也是你,你好歹說句話啊?一直讓哥哥頂在前頭合適麽?


    小陳和老陳對視一眼,嗬嗬一笑起身道:“諸位大人,能否聽我一言?”


    見這個惹禍精終於肯站出來了,老陳連忙道:“陳都頭,有話便講。”


    鄭管家打量了陳初一眼,方才他還疑惑,這人如此年輕卻能坐在堂中。


    此時才知,竟是位都頭!


    這陳都頭安安靜靜,模樣俊朗,笑起來也很好看......一看就是個明事理的人!


    “諸位大人,鄭先生......”陳初轉圈拱手,繼續笑道:“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桐山、朗山兩縣是搬不走的鄰居,兩地人民血濃於水,實在不值當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那樊毅既在桐山作案,又在朗山作案,不管落在誰手裏都逃不過一死。


    既如此,我們何必再為此相爭啊!”


    說罷,陳初朝陳景彥作了一揖,道:“縣尊,不如大度些,把人給了不就完了......”


    老陳:“???”


    你聽聽這是人話麽?


    是我不給麽?明明是你一直堅持不給,怎到頭來反倒成了我‘不夠大度’?


    “哈哈哈,我觀這桐山縣衙裏,隻這位年少有為的陳都頭明事理!”


    鄭管家捋須大笑!以讚許和鼓勵的目光看向了陳都頭。


    這小郎,越看越招人喜歡!


    其餘四朵金花,紛紛黑了臉......


    ......


    巳時中。


    縣衙三班值房內,彭二哥被眾皂衣圍在中間問個不停。


    雖說彭二是白身,卻沒人敢小看他,現下皂衣們也都知曉鷺留圩日子過的好。


    “彭二哥,聽說隔三差五便有三五口大肥豬趕進你們莊子,你們難不成整日吃肉麽?”


    “可不是麽,咱們縣的豬肉都被他們莊子買的漲價了......”


    彭二笑而不語。


    “二哥,你來一下。”


    忽然出現在值房門外的陳初登時又引起一陣招呼聲。


    “陳都頭,有些日子不見你了啊。”


    “是啊,兄弟們想你想的緊哩,啥時候再一齊去吃花酒......”


    “哈哈哈,改日,改日......”陳初支應幾句,帶著彭二哥去一旁說了幾句什麽。


    作為皂衣中和陳初關係最親近的苟勝,機靈的往陳初那邊挪了幾步,同時支起了耳朵。


    卻隱隱約約聽到‘殺虎崗’三字.......


    苟勝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那邊,彭二得了陳初的交待,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苟勝馬上湊了過來,小聲道:“都頭,兄弟早就想和都頭做番事了,若有用得著兄弟之處,還請都頭千萬莫把我當外人......”


    陳初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苟勝,嗬嗬一笑,喊住了剛走出沒多遠的彭二,道:“二哥,帶上苟兄弟吧,這事,他有經驗.......”


    這一章是過度,想寫的有趣點,卻怎麽也找不對味,寫的很慢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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