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


    早飯時,貓兒和虎頭發現碟子裏放了兩塊......她們不知道該叫什麽的東西。


    一塊紅的,一塊白的。


    亮晶晶、潤瑩瑩,拿指頭戳一下,顫顫巍巍。


    “官人,這是甚?”


    待陳初在桌旁坐了,貓兒好奇問道。


    “果凍。紅色的是西瓜味的,白色的是羊奶布丁。”


    這邊陳初還在解釋,虎頭已經伸頭在西瓜果凍上狠狠咬了一口。


    隨即留下一個缺口,就連那牙印都清清楚楚。


    貓兒試著咬了一口,有西瓜味、也甜,但那種qq彈彈的口感卻是她從未體驗過的。


    好吃又好玩。


    “官人,這果凍是用石花菜做的?”貓兒想起昨晚陳初熬半宿,煮了一鍋泡發石花菜。


    “嗯。”


    “不想那石花菜生的模樣古怪,卻能做出這般好看的吃食。”


    晨陽下,紅色果凍被陽光一照,直把周邊的桌板都映紅了,分外好看。


    “這石花菜用處大著呢,煮碎熬膠,可成瓊脂,做果凍、糕點、軟糖......”


    除此之外,瓊脂還是飲料、紅酒中的澄清劑、懸浮劑,比如果粒橙中的果粒能一直懸浮在飲料中間,就是瓊脂起的作用。


    瓊脂也是冰激淩中的增稠劑、乳化劑。


    以及食品工業中的保鮮劑、凝固劑、穩定劑......


    不過這些還不是陳初最看重的,重要的是瓊脂可用做實驗室的細菌培養基!


    種田離不了農藥,當下手搓化學農藥就不用想了,但已經存在於大自然中的‘生物農藥’倒也不是完全搞不出來。


    譬如——枯草芽孢杆菌,這種對作物大有裨益的‘菌王’。


    但培養有益菌需兩個前提條件,一是高濃度酒精。


    在沒有消毒液的當下,建一個相對無菌的實驗室隻能靠酒精消毒。


    第二,便是各種培養基、液。


    石花菜加工出來的瓊脂就是最好的培養基。


    隻是桐山遠離海岸,在海邊撿都懶得撿的石花菜,到了此處價格已不算便宜。


    聽陳初說了幾句,貓兒又問道:“官人,這果凍和布丁是要拿去賣麽?”


    “不是。”陳初朝貓兒擠了擠眼,壓低聲音道:“今日娘子生辰,本來想給你做生日蛋糕,又恐怕做不好,便做了果凍這種你們女孩都愛吃的零食。”


    逃戶村裏便是四五十歲的老人也沒有‘過壽’的習慣。


    若陳初大張旗鼓給貓兒過一個十幾歲生辰,愛裝懂事、很在意別人看法的貓兒又該誠惶誠恐了。


    貓兒抿著嘴,自上翹嘴角漾起喜意,直蔓延到了眼角、眉梢。


    可隨後,貓兒忽又警惕道:“官人怎知女兒家都愛吃這種果凍?莫非官人給旁的女子也做過?”


    “......我是說我們傲來的女子都愛吃。”


    兩人說話間,吳奎走了過來,腳邊跟著他家那隻叫做大黃的土狗,懷裏還抱著一隻剛睜開眼的奶狗,黑耳、黑鼻,毛茸茸一團。


    “初哥兒,家裏的狗前幾日產下一窩小狗,你要不要養來一隻?”


    陳初還未搭話,虎頭趕忙跑了過來,踮腳看了看這隻小肉團,連忙拽了拽陳初的衣角。


    仰頭忽閃著大眼,可憐巴巴望著陳初。


    示意:哥哥,咱們養下來吧。


    “你家大黃是黃色的,它兒子怎麽這個顏色?”陳初接過狗子瞧了瞧。


    “哎,這事啊......”


    隨著吳奎的講述,陳初才知道表麵風平浪靜的逃戶村內,前段時間發生過一起違背人倫......呃,違背狗倫的三角愛情故事。


    奎哥兒家有一對黃色土狗,一公一母,自小一起長大,兩狗可稱作青梅竹馬。


    可兩個多月前,母狗翠花竟走失了。


    吳奎一度認為是被山裏的大蟲害了狗命。


    公狗大黃很是悶悶不樂了幾天,夜夜哀嚎。


    萬幸,過了幾日那翠花又從山林裏獨自回了逃戶村......


    然後,吳奎便發現翠花有了身孕。


    前幾日,翠花產下一窩毛色發灰、尖耳長嘴的......狼仔.......


    好嘛,翠花出門那幾天,原來是去幽會情狼了!


    再看看滿院子追撲蝴蝶的大黃,陳初忍不住歎道:傻狗,你媳婦給你戴綠帽了,還擱這撒歡呢!


    “哥哥,小狗叫什麽呀!”虎頭從陳初手裏接過奶狗,親親摸摸愛不釋手,一旁突然失寵了的陳火鍋幽怨的直‘咩咩’。


    “看家護院需個霸氣名字,往後它就叫......喪彪吧!陳喪彪!”


    ......


    巳時。


    陳初牽著紅鬃馬下了山,貓兒姐妹倆坐在馬背上。


    在桐山地界,馬雖然不是什麽特別難得一見的交通工具,但西門恭贈與的這匹四歲健馬依然是富戶鄉紳們才養得起的。


    走在官道上,偶遇步行或騎驢的婦人,總會引來羨慕目光。


    貓兒被人看的不自在,卻也不由想起當年在東京城時,見到別家小娘、小郎乘轎騎馬時豔羨不已的心情。


    “娘子,你對奎哥兒家的翠花出軌一事有甚看法?”在前麵牽馬的陳初忽問道。


    “......”


    這種事能有什麽看法?


    翠花是一隻狗,又不懂什麽三從四德,難道還要罵它不守婦道麽?


    見貓兒不接茬,陳初又道:“娘子,你覺得此事山裏的狼有沒有責任呢?”


    “山裏的狼......自然也是責任的。”貓兒勉為其難的小聲回了一句。


    也是,翠花一個巴掌拍不響,能產下狼犬,自然少不了山裏狼的勾引!


    背對貓兒的陳初卻搖頭歎道:“說不定這山裏的狼也有苦衷。”


    “山裏的狼能有甚苦衷?”貓兒迷茫道。


    陳初卻以憂傷的口吻道:“你想啊,這山裏的狼好端端怎會和翠花勾搭上,我猜,這山裏的狼,一定有一個不許它親近的娘子狼!山裏狼夜夜孤枕難眠,又在機緣巧合下認識了翠花,這才導致它犯下錯誤。哎,世人隻會去指責山裏狼招蜂引蝶、四處留情,卻沒人想過它憋的多難受啊,其實它也很委屈啊......”


    陳初越說越悲憤,直把貓兒都說愣了。


    “官人,沒人指責它啊?一條畜生懂個甚。”


    “你看你看,還說沒指責人家,都罵人家畜生了!”


    “官人,你急什麽呀?”


    “我急了麽?”臉紅脖粗的陳初杠頭道。


    “官人明明急了.......官人,你方才說的是山裏的狼麽?”貓兒忽然有所頓悟。


    “是啊!我說的就是山裏的郎!”陳初理直氣壯道。


    ......


    一家三口今日出行隻為了玩。


    往北行了五裏後,遠遠便看到十字坡大槐樹下,熱鬧如集市。


    楊震等人守著的瓜攤自然是焦點。


    這幾日,周邊都知道了此處售賣一種又甜又解渴的西瓜。


    不但商隊途徑此地時會買上幾顆,就連桐山縣城內那些家有餘財的百姓也會專程跑來嚐一嚐。


    陳初特意把西瓜售價定的低了一些,也可以切開按塊出售,好讓更多的人吃到西瓜,繼而替他宣傳。


    若不是實行了每人至多買一顆的限購政策,每日一牛車的瓜根本撐不了多大一會兒。


    樹下因西瓜聚成一個小集市。


    於是也引來了一些機靈的農戶,一老農正在磨刀霍霍,準備現場殺羊賣肉。


    在此處售賣羊肉,不但省去了城內牛馬市的稅錢和過門錢,並且能專門跑來買西瓜的,至少屬於殷實之家,剛好有能力消費羊肉。


    簡直一舉多得。


    虎頭坐在馬上,把腦袋別進姐姐懷裏,不忍心看羊羊被殺。


    小丫頭傷心,陳小郎怎能坐視不管?


    於是他主動上前搭救。


    卻因身上帶的錢不夠,隻救下兩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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