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綻時,江奔宇拖著昨夜放哨的疲憊身軀回到房間。值了整夜崗的他眼皮發沉,甚至沒顧上換下沾著草屑的衣服,便一頭栽倒在木板床上。被褥間還殘留著前日曬過的陽光氣息,卻抵不過困意如潮水般湧來——他還記得睡前模模糊糊想著,可意識很快便墜入了混沌的夢鄉。


    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窗外先是傳來生產隊的牛鈴聲,“哞哞”聲拖著長調晃進窗縫,驚得他在夢裏翻了個身;緊接著,不知誰家的孩子追跑戲玩跑過屋簷,拖著木棍敲擊在青石板上的“噠噠”聲。他幾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窗紙上的日影從左移到右,由細窄的光條變成了滿窗的暖黃——終究是沒睡踏實,直到下午三點多,旁邊傳來馬泰鴻和廖高遠壓低的說話聲,混著笑聲,才徹底將他從淺夢中拽醒。


    江奔宇撐著床頭坐起,太陽穴突突地跳,抬手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昨夜放哨時,他盯著村口的海岸線看了整整一宿,海浪一層疊一層在夜裏晃成模糊的團,此刻回想起來仍有些重影。望向窗外,日頭正懸在屋簷斜角,把院子裏的石磨染成暖金色——本該是安心睡覺的時辰,於是他心裏卻突然湧起一陣迫切:得把自己那塊宅基地建房子的事提上日程了。


    這才一天和馬泰鴻,廖高遠擠在一間破土屋裏,三人作息顛倒,夜裏放哨的回來,白日幹活的剛睡下,鍋碗瓢盆磕碰的聲響日夜不斷,縱是他耐得住性子,也架不住這毫無邊界的喧囂。“再這麽住下去,怕是真要悶出毛病。”他低聲嘟囔著,隨手扯過搭在椅背上的粗布襯衫,那起一把柴刀,再從床底拿出幾條爛的單車橡膠內胎,往手上一提便出了門。


    空間裏藏著的物資是他的底氣。路過柴房時,又找了一段幹枯的彎木。隨後他左右瞥了眼,確認四下無人,悄悄抽手心念一動,掌心已多了塊用竹簽掛著的五花肉——足有四五斤重,肥肉膘兒透著潤潤的光,瘦肉部分還帶著新鮮的血色。另一隻手則拎出半袋麵粉,雪白的粉粒從布縫裏漏出些許,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月光。


    他記得昨天趙大偉在房門口前說過,今兒個大夥在曬場的對麵的田裏聚餐,說是“每人出點東西,湊個熱鬧”——說是熱鬧,可這年頭啥都緊缺,誰不藏著幾分小心思?會多帶點東西去,但他懶得計較這些,提著肉和麵粉往田野走時,鞋底碾過曬幹的稻穀秸茬,發出細碎的“哢嚓”聲,倒像是給此刻的篤定打著節拍。


    田裏的聚餐點早已聚了些人,這些人都在布置場地,還搭著一個兩人高的柴火塔。


    看見江奔宇拎著東西走來,徐佳琦最先迎上來,粗布褂子上還沾著幾點泥星子,笑起來時眼角彎成月牙:“江知青,可算見著你了!這些天跟個影子似的,總見不著人。”


    趙雨婷跟著湊過來,手裏還攥著把剛摘的野蔥,葉子上的水珠滴在袖口,暈開深色的印子。


    “可不是嘛!忙得腳不沾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偷懶躲勞動呢!”話音未落,陳秋和黃鋒也笑著圍過來,兩人肩上還扛著竹筐,筐裏裝著剛從地裏摘的大白菜,菜根沾著新鮮的泥土氣息。


    “哪是躲懶,是這工作由不得人。”江奔宇把肉和麵粉往木桌上一放,指尖蹭了蹭褲腰上的灰,“晝伏夜出的,回來倒頭就睡,睡醒又得琢磨著幹活——你們瞧瞧,這胡子都長了半茬了。”他指了指下巴,胡茬青黑一片,倒襯得眼神愈發清亮。


    徐佳琦盯著石桌上的肉,眼睛一亮:“乖乖,你拿這麽多肉來幹嘛?莫不是要露一手?”


    “不是說每人出點東西麽?我這兒還有麵粉——你們會包餃子不?”他拍了拍麵粉袋,白布上頓時騰起一小團粉霧。


    “會!咋不會!”徐佳琦和趙雨婷幾乎同時接話,前者伸手就要去拎麵粉袋,袖口擼到胳膊肘,露出曬得黝黑的小臂,


    “我在家時總幫我娘揉麵,餃子皮保準擀得又薄又圓!”趙雨婷跟著點頭,轉身從竹筐裏翻出個粗陶盆,“我去打些井水來,咱今兒個就包豬肉餡的,保準香!”。


    看著兩人風風火火地忙開,江奔宇又轉頭看向陳秋和黃鋒:“你們倆辛苦些,把這肉剁成餡——對了,陳秋你剛才說帶了大白菜?”


    “帶了!兩棵呢,脆生生的!”陳秋忙不迭從筐底掏出顆裹著黃葉的大白菜,外層葉子一剝,裏頭的菜心嫩得能掐出水,“豬肉白菜餡,香得很!再切點蔥花,保準不膩!”


    “那就這麽定了,勞煩你們倆掌刀把這肉剁成肉餡,今天睡不夠,我去那邊歇會兒。”江奔宇笑著拍了拍黃鋒的肩膀,後者拎起木桌上的菜刀,刀刃在陽光下晃了晃,“放心吧江知青,咱這刀工雖說比不上鎮上的屠戶,剁個肉餡還是利落的!”


    目送著幾人各司其職,揉麵的揉麵,剁餡的剁餡,木桌上漸漸熱鬧起來:麵粉被揉成雪白的麵團,在陶盆裏顫巍巍地晃著;肉餡混著白菜碎,被菜刀剁得“咚咚”響,混著蔥花的香氣往風裏鑽。


    江奔宇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久違——自打來到這裏,整日裏忙著放哨、幹活、日夜顛倒,難得有這般熱鬧時刻。


    他信步走到不遠處的石頭矮牆邊,覃龍正坐在半米高壘砌的石頭牆上抽煙,旱煙袋鍋子明滅間,飄出幾縷淡灰色的煙,很快被風卷散了。


    “老大,你可算忙完了。”覃龍見他走來,忙掐滅煙袋,鞋底在石牆上蹭了蹭,把煙灰蹭得簌簌往下掉,“剛才何虎去村口轉了圈,說原先的巡邏隊……”


    “解散了,是吧?”江奔宇接過話茬,指尖敲了敲石牆,牆麵上的土渣子落了些在袖口,“意料之中的事。海麵上有了海警巡邏,上頭覺得咱這兒太平了,自然要撤人——不過也好,省得天天晚上折磨人。對了,別學人家抽煙。”他望向遠處的田野,稻穀茬地盡頭是黛色的山影,山腳下隱約能看見幾縷白霧。


    覃龍點點頭,目光卻落在不遠處忙碌的眾人,嘴角扯出抹笑:“老大,這不是煙絲,是豆葉片絲。你拿那麽多肉出來,估計人家不一定領你的情?”


    “沒事,反正我不需要他們的人情,要不起趙偉國叫了幾次,我連來都不來。”江奔宇壓低聲音,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石牆粗糙的紋路,他頓了頓,眼神往聚餐點掃了掃,徐佳琦正舉著餃子皮晃給趙雨婷看,兩人笑鬧著推搡了一下,“看這樣子,她們也很久沒有吃口油水足的了?”


    “老大,我回去了!”覃龍跳下矮石牆說道。


    隨後看著覃龍轉身往村子走的背影,江奔宇的思緒卻飄得更遠了。建房子是當務之急,可更要緊的,是若能混進運輸站幹活,又能在村裏開供銷社代購點,那就能光明正大地賣貨,又能用運輸站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隨意到各村、各鎮、各縣、各市去,再利用隨身攜帶空間的便利周轉物資。這事不行就得找黃鎮長疏通關係。想起京都軍屬大院裏,跟著警衛員學開車修車的日子,他指尖不由得敲了敲石牆:小車、大車,汽油車、柴油車,前世今生的經驗攢在腦子裏,還怕搞不定這點小事?


    不遠處聚集點,忽然傳來徐佳琦的喊聲:“江知青,來嚐試下餃子餡!鹹淡合不合適?”他轉身望去,夕陽正斜斜地鋪在田野上,走過去,看到桌上的陶碗裏,盛著拌好的肉餡,油花浮在麵上,蔥花和白菜碎點綴其間,香得迷人。


    趙雨婷正捏著個餃子晃悠,餃子皮邊緣捏出整齊的褶子,像隻白胖的元寶:“江知青,快看看,陳秋說肉多了,我覺得正合適!”


    他笑著用指尖蘸了點餡,放在舌尖上——鹹香裏帶著白菜的清甜,肉汁在舌尖化開,隨後便吐掉。說道“味道我覺得合適了!”


    “那行!我們就開始包餃子了!”徐佳琪說道。


    一旁飄來陳秋和黃峰點火燒水煙霧,還有徐佳琦和趙雨婷的笑鬧,在田野上織成一片煙火氣。


    江奔宇忽然覺得,比起昨夜在暗夜裏緊繃的神經,此刻這點煙火氣,才是讓他安下心來的由頭——就像這餃子餡,得把肉和菜拌得勻了,滋味才足;這日子,也得把眼前的活計和長遠的盤算理清楚了,才算有了奔頭。


    夕陽漸漸西沉,桌上的餃子越堆越高,像座小小的銀山。江奔宇望著遠處村的炊煙,晚風掀起他的衣角,帶著些餃子餡的香氣,往田野深處飄去。遠處的山影漸漸模糊,可他眼裏的光卻愈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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