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霽,風過太原山口,冰棱掛滿枯枝,如萬劍垂天。山道之下,一隊馬車緩緩而行,車前挑著謝氏徽幟,鐫有三株合抱青柏,其下臥龍盤繞,象征著謝家延綿不絕的血脈與隱秘的守護使命。


    沈茉淩披著白狐鬥篷,靜坐於車內,手中攤開的是剛從靖陽侯謝元景處取得的“內史監鑰印”,銅印上細密花紋如同夢印所描繪的契紋,隱隱散發著魂印共鳴的氣息。


    “內史監……從來不隻是官署,而是一段被朝廷埋藏的另一重史冊。”她低聲呢喃,目光投向窗外被積雪覆蓋的山路。


    孟子康騎馬緊隨車隊,神情比往常更為沉凝。他已收到來自長安暗線的回報——太子李承瑜近日頻繁出入禁苑“鏡堂”,而“雍子清”更是罕見地自東宮外訪,據傳曾短暫停留於朝堂最隱秘的“策謀司”。


    “那不是普通謀臣的能為。”孟子康暗自思忖,“他在策動一場幾乎不受製於陛下的計劃,而太子,正默許一切。”


    **


    夜宿驛館,沈茉淩於燭下研讀謝元景所附的殘卷,其上墨痕微暈,顯然年代久遠。紙頁之中有一句話引起了她的注意:


    “魂印分三類,唯‘鏡相魂’為禁,不列於正典。”


    她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夢印曾提及:“鏡界非生而成,而是‘曾被造’。”這是否意味著鏡界本就是由古時魂印術者,嚐試投影現實世界時反向映射出的意識副界?


    “如果鏡界是‘副本’,那誰才是主控?”她喃喃。


    孟子康推門而入,隨手帶入一陣雪氣,道:“靖陽密線消息——西域薩珊殘宗在幽州一帶頻繁活動,似乎也在尋找‘鏡印原核’。”


    沈茉淩皺眉:“他們也察覺到了鏡界之力?”


    “甚至比我們更早。”孟子康放下密函,“他們信仰的‘鏡神’,據傳能映照宿命之根源,可能與我們所知的鏡界並非全然不同。”


    她沉默片刻,低聲道:“若全球各地,皆存在鏡界投影的跡象……那接下來,這就不是大唐一國的事了。”


    **


    與此同時,數千裏之外,波斯高原邊境。


    一座被稱為“焚城”的古堡中,一名身披金紅鬥篷的少年正站在殘碑前,靜靜聆聽風中回響。


    “魂印已碎,鏡印覺醒。契約之門,將重返原點。”他自言自語,麵容清俊而神秘。


    他身後,一名中年男子肅然低頭:“殿下,大唐方向已顯異動,是否要提前開啟‘鏡火之誓’?”


    少年搖頭:“不急。他們尚未意識到——整個文明,不過是鏡中倒影。”


    他的雙眸映出一道遙遠的輪廓,那是中原大地之上的長安城,也是他注定要踏足的“源界之心”。


    **


    翌日清晨,沈茉淩車隊啟程,直奔長安西城外的“內史監”。


    守衛森嚴。昔日的內史監主事多已更替,沈茉淩出示謝元景信物及銅印,受邀入內參訪“密卷室”。


    那是一間封閉石廳,四壁布滿奇異銘文,中央一座魂印碑靜靜佇立。她將銅印按入其底座,石壁開啟,露出一段被魂力封鎖的浮雕圖卷。


    圖卷描繪的,不是大唐疆域,也不是五域局勢,而是一幅覆滿符文的大地——其中央,是一座被“星紋”與“魂線”聯結的巨塔,塔身高聳,直入天穹。


    “這不是魂塔……”沈茉淩目光凝住,“而是……鏡塔?”


    夢印忽然發出劇烈震蕩,低聲在她識海中怒吼:“快退!那不是封印,那是殘存意識體的投影核心!”


    話音未落,圖卷之上忽然綻出一道熾烈魂光,猶如鏡界之眼睜開,直視沈茉淩靈魂深處。她身形猛震,幾乎暈厥,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孟子康一把攔住。


    “這不是圖卷,這是投影器。”孟子康低聲道,“鏡界……早已滲入大唐政脈。”


    **


    圖卷緩緩關閉。沈茉淩癱坐在石階上,臉色蒼白。她望著那浮雕上的塔影,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沉重。


    “孟子康。”她低聲道,“如果我們要繼續走下去……恐怕要越過‘世界’的邊界。”


    孟子康沉聲回答:“我已下定決心。從你第一次與我談‘命運’,我便知道,我們走的,是與時代同在的路。”


    風雪再度席卷長安西門,舊日帝國邊境的石道上,沉寂已久的腳步聲,又一次踏響。


    鏡界的陰影,正鋪滿全球。


    而沈茉淩,才剛剛站上那命運之塔的下一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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