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初春,煙柳掩城,風中卻已有火藥般的躁動。


    沈茉淩從內史監地宮歸來,仍能感受到體內魂印輕輕震蕩,那是“鏡影接觸”後殘留的靈息波動。她未曾回府,也未前往朝中任何勢力所在,隻在謝元景府外,等待夜幕完全降臨。


    子時,一聲笛鳴破空而來,是她與孟子康約定的聯絡暗號。


    下一刻,孟子康已現身於園林外側,神情凝重。他甫一開口,便丟來一封信件,封蠟尚未完全冷卻。


    “來自西域驛道,沙州。”他說。


    沈茉淩接過信,拆開——是沈硯卿親筆所寫,字跡飛快,卻極有章法:


    “北庭之地,忽見‘鏡影魂碑’,其形如塔,其文如咒。


    諸部魂師驚恐退避。有人夜中見魂火通天,其內映出唐使之麵。


    此事非戰亂所致,而似東宮秘力波及域外……


    我已潛入敦煌,追查魂影之源,然異象不斷,魂蠱異動頻仍。


    勿告他人。回信北域,望速。”


    ——沈硯卿啟


    沈茉淩看完,眼神驟沉:“果然不止南溟,連西域都開始滲透。”


    “而且很可能早已滲透。”孟子康聲音低緩,他望向長安北城高處:“太子正在布下一盤極深的大棋。”


    沈茉淩點頭,片刻沉默:“硯卿哥哥若非遇到極大異狀,絕不會親筆遣信。”


    “他的語氣,”孟子康接道,“已非潛探,而是求援。”


    **


    翌日清晨,謝元景再次召見二人。他已收到沈茉淩匯報內史監之事的“魂文摹本”,見後沉吟許久。


    “事已至此,長安將變。”他說,“不隻是太子,朝中三方之力都已感知到‘鏡界’的存在。”


    “三方?”沈茉淩疑惑。


    謝元景舉手點出:“一,東宮太子李承瑜;二,中書令鄭鐸——昔日與你沈氏舊怨深種之人,近來頻頻結交西域使節,意圖不明;三,戶部尚書趙嵩——趙氏一族近日與西疆通商不止,隱有私調魂師之跡。”


    “趙嵩?”孟子康眼神微變。


    他是孟子康恩師趙雲清之弟,昔日亦有舊誼。但如今看來,他早已不是單純的文臣。


    謝元景繼續道:“這三股勢力,彼此敵視卻又互有牽製,而你們,要走出這盤棋,就必須另布棋盤。”


    “在哪?”沈茉淩問。


    謝元景緩緩抬眼:“沙州。”


    **


    是夜,他們啟程西行。同行者僅有一人——


    顧遠舟,謝氏家臣,年少時便被派往西域學習異國文字與軍政,此次奉命護送主使信印,並協助沈茉淩與孟子康安插線索入北庭。


    顧遠舟麵容冷峻,目光如刀,身形挺拔,腰間配雙匕,一左魂刃、一右藥囊。他言語不多,卻處處顯出老練。


    “沙州已有數日無回報,魂印難以穿透。”顧遠舟說,“但我收到一則舊報——敦煌城外,有一群‘魂焰行者’正在秘密聚集,他們祭祀鏡影碑,似在等待……某種‘投影降臨’。”


    “西域,或許已不全為我大唐掌控。”孟子康低聲。


    **


    入沙之路,一連數日艱苦跋涉。黃沙漫卷,晝夜溫差極大。


    第五日傍晚,遠處隱現敦煌舊城殘影。


    然而未及靠近,顧遠舟忽低聲:“小心,有人。”


    沈茉淩立刻施展魂識探測,果見三道身影隱匿於沙丘之後,為首者披黑鬥篷,胸口繪有“逆向魂紋”之烙印。


    “是魂蠱異教殘部。”顧遠舟語氣冷靜。


    孟子康取出“泠淵符文”,將一枚細符貼於掌心,待其逼近。


    對方似未發現他們蹤跡,交頭接耳,話語中盡是:


    “東宮已發令,魂碑將現‘共鳴之主’……”


    “西海使團已接令,日內進入大唐……帶著‘鏡界魂核’。”


    沈茉淩聞此,忽然明悟:“是要借魂碑為媒,引出共鳴者!”


    她目光一凝:“我曾在夢印中見過那魂碑,它將引出鏡界‘主投影者’。那不是誰都能喚醒,唯有……”


    “有契印者。”夢印接口,語調罕見凝重。


    沈茉淩、孟子康與顧遠舟對視一眼,幾乎同時低聲道:


    “必須阻止他們。”


    **


    夜半時分,三人潛入敦煌邊陲古寺——那裏,正是魂碑初現之地。


    寺外枯樹如戟,碑影隱現如鬼火。


    沈茉淩祭出魂印,照亮碑文,僅四字:


    “鏡心渡劫。”


    碑下盤坐一人,眉目蒼老卻氣息平穩,赫然是——


    沈硯卿。


    他緩緩睜眼,低聲道:“你們來得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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