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塔之巔,第七層,“逆夢之井”。


    那是一口逆流著時間與記憶之力的深淵之井,四周被無數魂紋構築成的螺旋光壁包圍。光壁內不再是靈魂的回響,而是一層層“意識投影”的回環,每一個人踏入此地,都會遭遇自己“最真實”的否定麵貌。


    孟子康站在井前,手中殘魂印圖漸次浮現,指尖隱有雷芒跳動。他已感受到井中那股攝魂勾魄的力場——不像是幻境,更像是“理性”與“執念”的最後對決。


    “魂塔七層,考的是一個‘念’字。”趙焱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仍帶著軍人的幹脆冷峻,“進入者若被自己過去的信念所欺,則永困塔中。”


    孟子康看了他一眼,忽問:“你會懼怕自己嗎?”


    趙焱一愣,隨後低笑:“我懼的不是自己,是那無法戰勝的自己。”


    兩人相視片刻,未多言,各自踏入井口。


    井中無光。


    孟子康下墜時,視線忽然被無數碎片拚接的影像包圍——那是他過往人生的斷章剪影:幼時父親被斬的畫麵、柳如歸殞命前的瞳孔、太子暗笑的臉、段昭儀淚落不語的背影……


    這些影像如利刃般切割著他心魂,他試圖呼喊,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忽然,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那人靜靜立在空洞中,穿著與他完全相同的衣服,神情卻極為冰冷。他直視孟子康,緩緩吐出一句話:“你,不過是所有人意誌的拚圖。”


    “沈茉淩,是為喚醒你殘魂之情。”


    “柳如歸,是為寄托你逆命之力。”


    “你所有的信仰與堅持,不過是別人投射的產物。”


    “你有什麽?沒有名字、沒有命運、甚至沒有真正屬於你的人。”


    孟子康愣住,那些話如雷貫耳。


    那“他”一步步逼近:“你不是棋子,卻也不是棋手,你是——局外之局。”


    孟子康忽然怒喝一聲,魂力如濤,凝聚於拳,直擊那“他”的胸口——


    卻如打入虛空。


    “虛妄才是真相。”那人冷笑,張開雙臂,“你若要成‘印主’,必須先殺死‘自己’。”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萬象化作黑海,一座石台緩緩升起。台上立著一口金棺,鐫刻著“魂印之主”四字。


    而石台下,卻站著沈茉淩。


    她披著白衣,眉眼沉靜,眸中卻滿是悲哀:“子康……你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


    孟子康瞳孔一縮:“不,我記得你。”


    “那你為何放棄了我?為何在黃龍遺地之後,再無我隻言片語?”


    她淚光中浮現出模糊夢境的紋理,一步步倒退:“你已是魂印之人,眾生之刃,而我,隻是你夢中的影子。”


    “我不是夢。”他喃喃。


    沈茉淩微笑,身影隨風而散,化作無數魂紋繞體而飛——那一刻,孟子康終於意識到:他必須將她刻在心魂之中,而非僅留於記憶。


    外界,魂塔光芒驟變,逆夢之井的邊緣,趙焱跪地喘息,滿頭冷汗。


    他所麵對的“自己”,是那個從未停止質問的聲音——“你殺了那麽多人,為了什麽?榮耀?家國?還是,隻是不甘?”


    他未回應,最終咬碎一顆封魂丹,一掌擊碎了自己幻象中的父親麵孔。


    “我沒有資格回頭。”


    此刻,魂塔之外,沈茉淩在夢族遺地的星雲殿中忽然睜眼。她手中的“碎夢鏡”微微跳動,映出孟子康昏沉不醒的魂影。


    “他還未醒?”一名身著藍衣的老者問道,他是夢族三長老——觀璃。


    沈茉淩搖頭:“但他在逆夢井中看到了我,說明他在守魂。”


    “這份‘共夢鏈接’,若你再繼續深入,他會將你誤認為現實——那樣你便永失自我。”觀璃提醒。


    她卻輕聲道:“他從不屬於現實,我亦如此。”


    觀璃不再多言。


    同時,極東之地,東瀛大陰陽寮內,“天守石”劇烈震顫,黑羽神宮傳來號令:魂塔的光已經刺破界壁,魂印的根本,將在百日之內迎來“星印初開”。


    天守命士、蒼羽渚、墨生夢等高階修者聚於密議廳,準備派出“八麵印使”前往中原。


    “這是一場比任何一場戰爭更古老的遊戲。”一名神使低語,“我們已無路可退。”


    魂塔中。


    孟子康緩緩睜眼,逆夢之井的黑霧已消失,他立於一片空曠高台。


    石台之上,一枚印珠懸浮於虛空,緩緩旋轉,隱約有文字浮現:


    【初印:萬契之本。唯其自識,方可重啟。】


    趙焱趕來,看他已清醒,低聲道:“你做到了。”


    孟子康卻未回答,隻緩緩伸出手,觸碰那枚印珠。


    就在觸碰的瞬間,一道聲音自遠方星宇響起:


    “魂塔終局已至,印主之心,已現。”


    萬印共鳴,天地震動。


    魂界,即將重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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