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沒有對錯


    說罷,道人也不管村長應不應,帶頭就走了出去,眾目睽睽下,村長沒的辦法,也隻能硬著頭皮跟上,出了門就是縱向延伸的一條小胡同,花無年就靠在牆上遠遠觀望著,並不想太牽扯其中。


    道人站定後轉身朝向村長,眼神如電:“你實話跟我說,那戶人家的死是不是跟大蛇有關。”


    村長的眼睛裏閃過驚慌,連忙低頭掩飾:“沒有沒有!怎麽可能!大蛇被道長你趕跑了啊!”


    眼見村長死不開口,道人直接攤開手,手心裏躺著幾片巨大蛇鱗,嘲笑般問道:“那你給我解釋解釋,我從那戶人家地上撿的這幾片蛇鱗怎麽回事?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麵對鐵一般的證據,村長的臉瞬間嚇白,但很快就強行鎮定下來,花無年看出來了,他的倔強性格不允許他這麽快就投降,他還是想要繼續掙紮一番。


    村長裝出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怔怔看著道人手中的蛇鱗,說道:“我不知道啊,我那個朋友是自己上吊死的,跟大蛇有什麽關係嗎?他們家裏人發現他的時候,沒有看見大蛇啊。”


    村長的意思很明顯,就算是大蛇來過這裏,但不會強迫人上吊,這是兩碼事,瞬間便把一些事情推的幹幹淨淨。


    麵對這種裝瘋賣傻的行徑,道人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望向了靠在牆上看戲的花無年,一眼下去,就讓花無年如芒背刺,很顯然道人撬不開村長的嘴,就想借用自己的刀,原來他帶自己到這就是為了還清當年他自己的債。


    “看我幹什麽。”花無年屬實有些扛不住那如刀的眼神,如果眼神真能把人給刀了的話,恐怕站在他跟前的村長早就被切成七塊八塊,“蛇鱗是你自己撿的,我可沒看見地上有。”


    花無年也想耍賴皮,但很明顯道人不會給出這個機會,身形一閃人已經到了跟前,沒等花無年駭出聲,已經拎著他的衣領回到村長麵前。


    花無年直接發現自己與村長麵對麵站著,竟然形成了一個對質的場麵,這手脅迫果然十分震懾人,至少村長與自己眼神對峙後變的更加慌張。


    道人在旁給村長製造更大的壓力,聲音縹緲,如同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比我更專業,甚至可以還願當初的情形,你既然不肯說出實情,那就由他來跟你對峙吧。”


    村長慌亂的瞥一眼身前弱冠之年的少年,不太相信他有這個能力,隻是一想到道人可以降服大蛇就更蔫了,高人的朋友一定會是高人,這些亂七八糟的信息一下子鑽入村長的腦海令他變的更加惶惶不安。


    花無年知道自己再不作為,道人很有可能把自己丟在這裏不管,心下有些驚悚,隻能深吸一口氣看向了村長,說道:“村長,你們鎮子裏有四天王嗎。”


    “四天王?”村長本以為麵對的問題會是一把把刀子,不料眼前少年就像是來與自己閑聊的,一時間失神,反應過來後點頭:“有的,你是說幫忙開墳抬棺的四天王吧?”


    “對,就是他們,命格不硬的話是沒辦法當四天王的。”花無年努嘴看向那戶人家門口朝著這邊眺望來的一些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幾個人就是今天抬棺的四天王吧。”


    村長臉色微變,卻還是很快搖頭:“他們不是……”


    花無年知道他還在強撐,便追問:“他們不是什麽?不是四天王?可為什麽今天抬棺的是他們?”


    “他們……”村長強行狡辯:“他們是死者的朋友,有幾個是親兄弟,都想親自送最後一程,所以最後就沒用四天王,這個不犯法吧?”


    “不犯法。”花無年沒想到此人竟然能狡辯到此等程度,這是塊難啃又狡猾的骨頭,“你跟那幾個人很熟嗎。”


    “算熟悉吧,都是鎮子上的人。”村長硬著頭皮繼續回答,隨後又茫然的反問:“你問這些幹什麽,這是他家自己的事,你問我也沒用啊,總不能我塞幾個四天王到他家裏去吧?”


    “瞎問。”花無年笑笑,“你們鎮子看上去不大,能湊到四個四天王就了不起了吧,方便的話你能讓他們過來給我認認嗎。”


    “有四五個,但今天好像都不在。”村長搖頭:“好像是說外村的有戶人家今天也出殯,他們去幫忙了。”


    “哦,那是挺湊巧的。”花無年恍然大悟:“要不是你提前說了,我還以為是四天王不在,所以隻能靠家人朋友頂上去了呢,看起來那些人跟死者感情真的很深厚啊,寧願扛著病七八年都要給他抬棺……”


    最後幾句話,花無年說的特別大聲,大聲到足夠傳入門口那些人的耳朵裏,那些人臉色大變,第一時間看向村長,隻是村長很快就別過頭去,不願與他們對視。


    他們失望的斷了看向村長的眼神,隨後看向花無年,試圖想從花無年臉上看出點東西來。


    花無年鎮定的回笑,朗聲說道:“諸位很是講義氣,也希望好人有好報,祝你們長命百歲啊。”


    這話一出,那些人頓時臉色再度大變,誰也聽不出來這到底是反話還是嘲諷。


    道人把一切盡收眼底,嘴角上揚微笑,這一手曲線壓力確實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既然村長的嘴撬不開,那便撬開旁人的嘴,直到讓村長崩潰。


    那些人再次看向村長,見他還是不管不顧的樣子,頓時就有人忍不住了,小跑著來到花無年跟前,恭敬遞出一根煙,臉上帶滿了賠笑。


    “我不會,謝謝。”花無年看著遞出來的煙皺巴巴,可想而知在這個年代他們的生活還很拮據,一包煙也許放在身上半個月了都舍不得抽,能遞出來一支已經是他們覺得最大的誠意。


    果然,那人小心翼翼的把皺巴巴的煙塞回紙殼中,這才重新抬頭看向花無年,配笑著小聲問道:“小先生,你剛才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你覺得我們真的可以長命百歲嗎?”


    花無年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臉真誠的問,開始有些理解為什麽那個看上去手段拙劣的村長都能在鎮子裏翻雲覆雨的搞一言堂,因為這些人太老實了,又沒有見過世麵,自然是要被他糊弄的,便善意的提醒道:“鎮子上有醫生吧?等空下來去檢查檢查啊。”


    道人注意到,花無年的這幾句話下來,直接就讓那幾人驚的麵如土色,其中一人更是急迫的問道:“小先生,你看看我!覺得我怎麽樣?!”


    花無年神色古怪的盯著他:“我看你……恐有大凶啊。”


    所有人都慌了,包括村長,將一切看在眼底的花無年更是篤定,他們這幾人一定是隱瞞了什麽,不然不會表現出這般失常的神色。


    “小先生,借一步說話?”其中一個最為膽小的已經顧不上一旁的村長,直接扯了花無年就往邊上走去,直到走出去很遠,在胡同的另一處死角拐角處站下,他先是回頭看一眼村長等人,隨後走進死角掩藏了身體,直接噗通一聲就跪下:“小先生救我!”


    花無年被他的反應嚇的渾身一激靈,自己本隻想嚇唬嚇唬他們,沒想到他們把自己當成了救命稻草,連忙伸手去扶,卻發現他跪在那跟打了釘子似的牢固,頓時就放棄了扶他起來的念頭,也許隻有讓他這樣,他才會覺得心安。


    一聲長歎後,花無年問道:“你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麽,我才能幫你啊。”


    “是是是!”那人惶恐的跪著,臉上露出驚慌:“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村長突然來我家裏,說我兄弟死了,我當時就愣住了,我兄弟才四十出頭,上午看見還好好的,怎麽會說沒就沒了呢!”


    “我連忙跟上村長去我兄弟家,當時進門的時候,我就嚇的差點癱那!我看見了一條很大很大的蛇盤踞在那!我兄弟就被他卷在肚皮底下,眼看已經沒氣了!後麵又來了幾個人,全是我的兄弟,我們嚇的手腳發軟,隻有村長還算鎮得住場麵,讓我們去抄家夥,我回去就把家裏最大的斧子背了過來,可是看著那條水缸一樣粗的蛇,我們愣是誰也不敢動手,誰也沒見過那麽大的蛇!”


    “當時村長就讓人把巷子兩頭全給堵了,誰也不讓進!我們當時就知道了,村長這是要封鎖消息啊,可是沒想到,他的膽子那麽大,是要斬草除根啊!”


    “村長說,大家別慌,你們的兄弟已經死了,要是再讓這條蛇逃出去,還要再死人!所以他讓我們把手裏的斧頭鋤頭對準蛇腦袋打下去!當時誰也不敢,是村長帶頭的,他舉著鋤頭就砸了下去,那條蛇吃痛,張開血盆大口,可是我們也發現,它好像受了重傷行動不便!”


    “我們又嚐試了幾遍後終於確定,它真的沒法動!所以我們所有人全上去,就把它給……”說到這,村民嚇的瑟瑟發抖:“它的腦袋被我們砸的稀巴爛,可還是張著血盆大口,當時我們就嚇壞了,總覺得這條蛇不一般,我們所有人都跟沒魂了一樣,反正全聽村長的,然後他就讓我們把我死去的兄弟拽出來,早就沒氣了,身子骨好像全碎了,軟綿綿的跟一灘爛泥一樣。”


    “村長又讓我們去把我兄弟早些年準備好的壽棺拉出來,就在廂房裏,因為我兄弟身材高大,所以壽棺也很大,村長就說,把那條大蛇給剁成一塊一塊的,連帶我兄弟一塊裝進棺材裏!”村民哭的已經分不清楚眼淚還是鼻涕,場麵看上去十分的可憐:“當時我們都被嚇傻了,全聽了村長的,事後等人清醒過來,才發現我們都幹了什麽事啊!”


    花無年知道他在後怕什麽,便沉聲說道:“古人都說大蛇進屋是送福祿,你們倒好,直接給打死了,你是怕這個報應吧?”


    “是是是!”村民一把揪住花無年的褲子不肯撒手:“小先生你一定要救我啊!”


    花無年無語的看著他,打蛇的時候膽大包天不計後果,現在來後怕了,不用問也知道,為什麽那口棺材會看上去那麽沉,需要八人抬,而且不用鎮子上的四天王,就怕走漏了風聲,這村長的手段雖然拙劣但也已經算是麵麵俱到了,打蛇的都是死者的兄弟朋友,抬棺的也是,就不會存在主動走漏風聲的風險,自己與道人出現在這裏,隻能算是一個意外。


    見花無年沉著臉沒有說話,村民更加惶恐,尖叫道:“都是村長指使的!我們當時說了報警!可是他不讓啊!”


    “他是怕節外生枝。”花無年歎一聲,這事說起來沒有誰對誰錯,隻是都趕上了,說到底其實還是道人的失誤最大,如果當初他的幾個師兄弟都在,大蛇就不會逃走,又或者道人有能力單挑大蛇,隻是善心大發放了它一馬,所以才造成了後麵的大禍,可是現在這裏,道人最大,難道自己要去說他才是罪魁禍首?


    花無年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再去深想,隻是頭疼的看著還跪在地上的村民,想了半天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說道:“你先起來吧,事情我了解了大概,錯不在你們,後續我想想辦法,你覺得怎麽樣?你現在跪在這裏也沒用啊。”


    村民終於肯起身,隻是兩腿發軟連走路都成問題,沒辦法花無年隻能扶著他一瘸一拐走了出去,落在村長眼中,頓時驚的他眼皮子狂跳,不知道這二人在死角那說了什麽。


    花無年並沒有去跟道人說什麽,知道以他的能力,哪怕相隔再遠也能聽見,就把兩腿發軟的村民送回到白事家中,隨後看向了院子,院子雖大,但如此大的一條蛇盤踞的話,恐怕也占據了大半空間,這裏是第一現場,就算他們衝刷的再幹淨,空氣中還是殘存了不少血腥味,證實了村民沒有撒謊。


    如果道人沒有回到這裏,恐怕這個秘密就將隨著這些人死去後埋入土裏,所以村長再見到小白蛇,才會生出那麽大的反應,恐怕在這場事之後,村長又花費了不少心思,讓鎮上的人都相信了小白蛇是鎮子裏的煞星,隻要有它的出現,鎮子絕對大禍臨頭。


    可是誰又知道,村長暗指的不是那道人呢,因為小白蛇是他帶來的,村長不敢說道人是煞星,說小白蛇是,總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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