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正無神地看向遠方,仿佛在控訴自己所遭受到的非人的對待。


    他的手腳無力地隨著培養液飄浮,或許是因為泡得時間太長,原本光滑的皮膚已經略微起皺,十個手指像泡發的白海綿。


    是活人。


    陸檸繼續往後翻了一頁。


    這個實驗室依舊在用活人做實驗!


    想到雷默的立場,她不禁捏了捏拳頭。


    藍海城邊區下層人沒有人權,許多人的歸宿,就是泡在培養液中,接受變成各種惡心怪異的異變體的命運,為實驗獻出自己不值錢的一生。


    這一個個高約兩米的長方體容器,成為了他們這輩子最昂貴的住所。


    大門朝兩側拉開,人影比人先闖入陸檸的餘光。


    她手一抖,想要退出界麵,又想到最開始的界麵是“59\/358”,現在變成了“167\/358”,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陸檸。”森妄洲微微喘著粗氣,在見到她好端端的那刻,終於鬆了口氣。


    “森妄洲,季瀾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大概已經猜出來了吧?季瀾最近在找曼城人的基因,宋懷遠被盯上了。”


    陸檸默然。


    在拿到曼城人的基因資料的時候她就已經有所猜測,但考慮到溫緹正傷心,害怕告訴她這個猜測,她會不顧一切地豁出去救宋懷遠,甚至不惜兩個人死在一起,才壓下了這個秘密。


    “這段時間季瀾可能會不厭其煩地蹲守跟你單獨相處的時間,並無所不用其極地勸說你重啟β實驗基地的實驗,或是挑撥我們倆關係,讓你站在我的對立麵,你都不要聽。”


    陸檸點點頭。


    森妄洲呼吸漸漸平穩,走到陸檸身後,替她輕輕揉著太陽穴:“回溯了這麽多次,痛不痛?”


    陸檸笑著捉住他的手:“我說過,回溯不會再痛了。”


    森妄洲麵露疑色。


    “不信嗎?不信我回溯給你看。”


    陸檸在腦海裏查詢末次存檔點。


    【正在查詢末次存檔點】


    【末次存檔點為:費爾森大樓森妄洲辦公室】


    陸檸一點頭,時光回溯。


    下一秒,森妄洲發現自己回到了汽車裏。


    他趕緊下了車,朝辦公室奔去。


    見到完好無損的陸檸,他這才相信,她現在真的有能力無痛回溯。


    “本來是想多套點季瀾嘴裏的話的,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心狠,直接在你家裏開槍。”陸檸有些懊惱,“打碎盼盼,我真的忍不了。”


    “要跟我一起去會會他嗎?”森妄洲認真地看著她。


    兩人來到禦水灣別墅前,季瀾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森妄洲率先下了車。


    “季總,今天怎麽有空到中心城區來?是實驗做得太順了?”他朝季瀾牽出一抹嘲諷的笑。


    “你……”季瀾的麵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用力維持鎮定,牽扯嘴角,“森總今天回家倒挺早,沒什麽,就是想找你敘敘舊。”


    敘舊?


    森妄洲越發好笑。


    敘舊敘得將她老婆逼得回溯了兩次?


    “森寶寶,咋回事呀?怎麽不進去?”陸檸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跳下車,左手抱著一袋子爆米花,一邊蹦蹦跳跳一邊一顆接一顆地拿出來往嘴裏塞。


    在與季瀾四目相對時,她瞪大了眼睛,故作驚訝:“咦?你是……上次在拍賣會的那位先生吧?是不是我家森妄洲的朋友呀?在外麵站著幹什麽,快進家裏來坐坐,我們家最近新進了一批茶葉,南山的,光照充足,專業老師傅烘烤,很清香的,請你嚐嚐。”


    說罷,她一蹦一跳地朝著大門去,刷開了密碼鎖。


    看著季瀾有點發懵的神色,森妄洲笑笑:“最近忙著談戀愛,所以對實驗的上心就少了些,既然季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就多盯一盯吧。”


    說罷,他也跟上陸檸的步伐,朝別墅內走去。


    留下季瀾自己一個人在原地氣結。


    半晌,他一歎,抬腿跟上。


    剛進門,一個矮胖矮胖的長方體機器人揮著小手,眨巴著小眼睛骨碌骨碌地朝他滾過來。


    在見到他的時候,小家夥左右平移,屏幕上的小眼睛變成了星星眼:


    “歡迎歡迎,咦~是新客人耶!陸檸姐姐,來新客人啦!來新客人啦!!”


    季瀾皺眉看著這個萌噠噠的小東西,尤其是它發出的那奶呼呼的聲音,實在是聽得他汗毛倒豎。


    堂堂費爾森執棋者森妄洲的家裏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不太對勁吧?!


    陸檸泡了三杯茶,放到茶幾上。


    每個杯子都是卡通的。


    她麵前的是個卡通香蕉杯,森妄洲麵前的是卡通小蛇,剩下一個卡通小羊。


    房子裏隻有三個人,那肯定是給自己的。


    他繼續發愣,感覺自己的三觀和五官都受到了衝擊。


    “季先生,嚐嚐看,很香的。”陸檸端起那隻小羊的杯子,遞到他手裏。


    他有些警惕地接過。


    卡通小羊的杯子印著笑臉,圓圓的,白白胖胖的,向來拿習慣了威士忌杯和高腳酒杯的他在看著這個矮墩墩的杯子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滑稽小醜。


    “放心吧,沒毒的。”森妄洲端起那個卡通小蛇的杯子,喝了一口,朝他睨了一眼,“不信的話,可以用檢測儀先試試。”


    陸檸雙手抱著那隻香蕉杯子,一臉天真疑惑:“毒?為什麽會有人在這麽好喝的茶裏下毒呀?”


    季瀾頓時呼吸都有些不暢,覺得麵前這對怪異夫婦肯定在唱什麽雙簧,可他又找不到能夠攻破的點,隻能真的掏出了檢測儀掃過杯中的茶。


    很正常的一杯茶。


    “森總,沒想到你還挺有少女心的。”他隻能尷尬地朝森妄洲道。


    森妄洲慢條斯理地一邊喝茶,一邊回應:“嗯,有女朋友的生活就是比較安逸幸福。”


    季瀾:……


    “我希望森總別忘了我們的合作,還有……”他欲言又止地朝陸檸看了幾眼。


    “家裏不談工作,我家寶貝不喜歡我在業餘時間多談論工作。”森妄洲頭也沒抬,話裏話外開始下逐客令。


    季瀾進屋討滿了沒趣,最後帶著一肚子無處發泄的火走了。


    在監控內看著季瀾的車消失在別墅區的轉角後,陸檸重重地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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